三面冷墙,一面铁闸的关押室在严寒的冬日里冰冷又寂寥,室外房顶的监控全日监控着被关押犯人的一举一动。
轮椅咿咿呀呀地碾过地面,形成了两道若隐若现的压痕。
司徒睿推着沐宴辰行至关押室外,透过铁冷窗能瞧见吕伟瑟缩着躲在床铺的角落里,两腿弯曲,头埋在两腿之间,双手抱腿,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门前的石兽。
司徒睿走了过去在用手上的装饰敲了敲铁栏出了清脆的响声。
如同被唤醒了一般,吕伟身子一颤,过了良久才抬起埋在双腿间的头颅,浑浊的双眸像是失了焦般,不知目光落在何处。
司徒睿又敲了一次,吕伟似是被惊吓到了,忽地从床铺上蹦了起来,而后在地上左右窜动着,最终才把目光定在了司徒睿的身上。
沐宴辰瞧他终是定了下来,幽冷的声音才响起,“吕伟。”
一声叫唤让吕伟再次震住了,他缓缓地把目光移到那个坐在轮椅却丝毫不掩其矜贵的男人身上,神情呆滞,嘴巴张开又合上,反复了几次,愣是没有出任何声音。
“吕伟。”沐宴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地狱里的低鸣。
“我可以不动你的儿子,但是你必须给我说实话,那天你究竟见了谁?”
吕伟听到“儿子”二字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他倏地大喊道:“不要……求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能,你答应过我的!”
凄厉的喊声响彻关押室的廊道,久久不绝于耳,可吕伟是独间,与其他关押室并不相连,尽管他叫得大声,旁的关押室一概听不见。
沐宴辰冷漠地看着吕伟那极尽疯狂的反应,甚至连眸间的波动都不曾有,眼皮微微耷下遮住了眸里的森冷,等他再次平复,他又再次问道:“我是谁?”
“啊!”吕伟忽地撞在铁闸上,布满血丝的浑浊瞳仁疯了般盯着沐宴辰,“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我做完了的话便放过我儿子,你不守信用!”
“那你尽管去告我?”
“不要逼我了……”他从铁闸处缓缓滑向了地面,佝偻着身体像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我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那个女人肯定死得透透的,我也被抓了,你还想如何?”
“那天你见了多少个人?”
“就是你啊……”吕伟转过头来,脸上布满了泪痕,“那天你就在旁边看着的,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问我!”
似乎是冲击太大,吕伟用头撞在了铁闸上,嗙地一声,额头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血疙瘩,鲜红的血液从那处汩汩流出,让人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沐宴辰敛下了眸里的森然,“走吧,他这样是问不出来的。”
他自己操弄着轮椅往门外移动,没来由地,司徒睿却感觉到他的丝丝无力,临到门口的时候,沐宴辰停了下来,他侧着头对司徒睿吩咐,“给他找个医生,情绪稳定之后再行审问。”
“是。”
出了警察局,沐宴辰却无意回庄园,拢了拢衣袖,“陪我去个地方吧。”
司徒睿推着沐宴辰来到h市白岩山上。
白岩山是h市中心的一座丘陵,不高,却能俯瞰h市最繁华的区域。
“你知道盛白依她从前喜欢上来这儿吗?”
冷不丁地,沐宴辰幽冷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司徒睿眉间挑了挑,觉得老板今晚或许是受刺激了,不过他还是应付性地答道:“我不知,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只是一个概念,那时候的盛白依不再记得起沐宴辰。
“吕伟是用来顶罪的。”司徒睿提醒他,仿若要把沐宴辰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沐宴辰看着山下像繁星般璀璨的灯光,语气淡淡的,“我知道,而且不一定能撬开他的嘴,”他侧着脸看向司徒睿,眼里的意味很是明显。
司徒睿立即便会意,“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摄影师,估计能把吕伟的儿子拍得很好。”
“这事要快,我看他也活不长了。”说着,沐宴辰拔了一片离他最近的叶子,动作优雅地撕开了两瓣,随手扔在了地上。
沈昭回到庄园已然是晚上九点多,走在小路上远眺只能看见路上星星点点的地灯,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别墅里面没有开灯,像是笼罩在黑夜中,比平日更添神秘的色彩。
沈昭抬头看向那间熟悉的房间,此时室内暗沉,没有一丝人气,她看了眼时间,最近沐宴辰在做什么呢?怎么常常不在庄园里?
从前都是沐宴辰在庄园里等她,只要她一回来便能看见他从别墅里缓缓而来,眼里都是潋滟的光,充满着对她归来的欣喜,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些天骤然的变化倒是让她不太适应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她实在是太依赖他了。
别墅的门前亮着长明灯,沈昭登上了楼梯便见一位男佣人从别墅里走出,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神,恭敬道:“小姐。”
沈昭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在男佣人要走的时候,她叫住了他,“沐先生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
男佣人为难地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对不起,沈小姐,沐先生的行踪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也是,”沈昭摆了摆手,“去吧。”
没有沐宴辰在的别墅异常冷清,甚至,她连灯都不想开,二楼也不想上,她独自坐在幽冷的客厅里,那张长沙上,从客厅向落地窗外看去。
能看见庄园银装素裹的草坪,灯光下飘飘扬扬的雪花和沐宴辰归来的路。
也不知沐宴辰是如何度过这样寂寥又冰冷的夜的,拖着那具破败的身体,想到这里,沈昭不由环抱住了自己,觉自己越来越心疼那个男人了。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小路的尽头才看到一丝光亮,那个男人冒着冬夜的飘雪徐徐归来,沈昭不知那时是何种心情,大约是体会了一把等人的辛酸,似喜似愉,也夹杂着一点酸和一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