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荻看了一眼修魚稷,他搖了搖頭,於是道:「方大師,藤黃我知道,但這東西還真不是您說的藤黃,雖然也是一種樹脂。這種樹脂很特別,產地、配方請恕我無法奉告,這是我表叔家的最高機密。不信的話您試試唄,您老什麼顏色沒見過?如果這是藤黃,算我瞎扯,我給您賠罪。」
「你這小姑娘,」方亮功嘿嘿地笑了,「伶牙俐齒的,干推銷有年頭了吧?」
「哪裡哪裡,大師,我是想幫幫我表叔,他是村長……山里人窮啊,想修路,過來找我籌錢來了。」
「喲,這麼一說,他還是人民的好幹部?」方亮功轉過身去打量修魚稷,見他一臉鬍子,一頭捲髮,一幅外族人的長相,衣服破舊不堪,倒也挺符合唐晚荻的描述。
「對對對……基層幹部很苦的,您看看他,普通話說不明白,但心是真誠的,就想著帶領全村人發家致富。」
「行,我還真被你這丫頭說出好奇心了,聞名不如一見,咱們試試?」
「請。」
方亮功帶著她們來到一處偏廳,拿出一張白紙,一隻調色的瓷碟,在上面滴了幾滴水,將那塊蘭金膏就像研墨一樣地研了起來。
那蘭金膏看起來就如耳屎一般半黃不黑,哪知磨成粉末後被水一調,竟然呈現出一種明亮純淨的黃色,亮得自然、亮得純粹、亮得晃眼,仿佛要從紙上飛起來躍入空中,變成一輪黃黃的月亮……
方亮功用水彩筆蘸了蘸,往白紙上隨手畫了一畫。
那黃色如指甲油一般保持著極高的濃度,在外行人眼裡看來也非常特別,是一種從沒見過的黃色,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細膩與純淨,就像剛煮熟的蛋黃那樣飽滿欲滴。
方亮功放下筆,摸著下巴,將那張白紙拿到窗邊的自然光線下審看良久,手裡摸著蘭金膏,沉吟不決。
過了差不多五分鐘,他走過來對唐晚荻道:「小姑娘,這顏料的確不是藤黃。我想買,你出個價吧。這東西多少錢一塊?」
「十萬。」
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倒把一旁的修魚稷聽得心砰砰亂跳。
「什麼?」方亮功以為自己聽錯了。
「十萬元人民幣。」唐晚荻重複了一遍。
「姑娘,你熟悉顏料市場嗎?目前市場上最好的顏料,一整盒也就幾百美金。這黃色就算是絕無僅有,它也只是一種顏色,對不對啊?我不可能光用它不用別的,是不是啊?姑娘啊,你這金錢觀得改一改,不能漫天要價啊!……這東西要十萬?搶錢呢你!」
「那您說多少?」
「一萬。我認為它只值八千,但想到你表叔一片苦心地為鄉親們謀福利,另外兩千就當贊助了。」
「方大師——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這款顏料跟您的畫一樣,是世上僅有。您才肯出一萬,您看看這一塊的份量,隨隨便便就可以調配出至少二十管吧?……算了,您要真沒看上,東西還我,反正咱們這兒畫家多,我這幾天就守在這兒了,就不信賣不出好價錢。」
唐晚荻將手一伸,要將蘭金膏討回來,方亮功將那樹脂摸了摸,又道:「這樣吧,五萬一塊,你有多少?」
「這東西來之不易呀,人工、手工、還要看老天爺嘗不嘗臉,基本上要三、四年的功夫才能在一棵樹上弄出一塊。目前我們手上有十塊。如果您還要更多,得過段時間才能有了。」唐晚荻瞄了一眼方亮功身後的修魚稷,他拼命地點頭讓她同意,唐晚荻白了他一眼,沒理睬。
「十塊我全要了,」方亮功生怕她走了,「如果你有更多,我也要。五萬一塊,算是批發價,怎麼樣?」
「方大師,價錢我是不讓的,不瞞您說,十萬的價位我能賣得掉,只是早晚的問題。但是……」她故意停了停,吊吊胃口,「如果您打算買很多,想一直買下去,我可以和您簽定專供協議,五年內這個價格,我只賣您一家,讓您在市場上沒有競爭對手。」
方亮功想了想,笑了一聲,對修魚稷說:「你這表侄女,厲害呀!行,成交。」說罷伸出手和唐晚荻握了一下,遞給她一張名片:「明晚七點你來我的工作室找我的助理簽合同?」
「好。這是我的名片。」唐晚荻將自己的名片交給方亮功,微笑著告辭了。
出了博物館,一想到剛才兩人靈機一動互相配合,一下子就掙了一百萬,心情就像打了一個大勝仗那麼興奮。一百萬,省吃儉用的話,普通老百姓一輩子都夠花了。
一路上兩人的話不知不覺地就多了,特別是唐晚荻,嘰嘰咕咕說個沒完。一人買了一瓶可樂,一串炸雞,儘管天上下著小雨,他們也不打傘,一路吃了起來。
「知道嗎,晚荻,你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見她眉飛色舞,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修魚稷不覺失笑。
「一百萬啊,我爸媽一輩子合起來都沒掙過這麼多!」唐晚荻激動地說。
「這不是還沒拿到手麼?也許他明天改主意了呢?」
「改不了,這老爺子火眼金睛,在這一行幹了幾十年了,天天跟顏料打交道,他能不識貨?再說他一幅畫能賣好幾百萬,剛才那層樓有一半的地方都掛著他的畫,要是全賣掉的話,不得上億呀?咱們這一百萬對他來說,不算多。」
「晚荻,馬上有錢了,我得跟你提個事兒:咱們今晚必須要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