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黎初晗絮絮叨叨完,易阿翁对他的做法没多做置评,横竖也没有多不妥当。至于他们救人的事,他听闻当时就暗自惊讶过,这般方法,便是他也闻所未闻,有村里人来打听,他便以近来琢磨出来的给对付过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村里的这张老脸,能用到几时?……]易阿翁偶尔也有点愁,晗哥儿太能耐,自己迟早兜不住他干的事儿,但更多的是赞赏与疼惜,还有几分与有荣焉。这孩子总让人意外的心善,就总勾的他想起一些过往的人和事,不免痛心,也就愈想看顾好晗哥儿。
他不想自身心情影响到俩孩子,便示意自个儿先去堂屋喝茶了。也免得这俩小的分个东西半天都没分满意,还要拉上他一把老骨头评个合不合理。
地上不光有李氏拿来的谢礼,还有黎初晗小世界里的一些东西,比如一套素色的床上四件套,几身细棉布制的里外衣裤——一看就是汉子的身量。
黎初晗这会儿对着林星野振振有词:“……作为老板我觉得应该奖励做了好事的优秀员工,所以奖赏得再加一份……”他说着又拿出来一小罐细盐,并着林星野挑好的几份野菜干,连带四件套和衣裤一起递给林星野:“你总得拿点东西过去,必须得拿点,不然别人瞧着你在我这干了那么久活,都没得点什么,该怎么看我了?”
林星野看着这人故意的一脸奶凶,忍不住露出点笑来,换来黎初晗更奶凶的瞪了一眼。这般灵动的样子林星野只越觉得可爱,又怕对方真恼了,只心下忍着笑意。
他自然明白这是黎初晗的心意,并且为了照顾他颜面,还特意为他想了那么好听的一番说辞,到底没再推脱。
不出意外的,林小郎君做活得了很多好东西这事儿很快又在村里传开了。有人再看到林星野时,人家已经彻底脱掉了原来那几身打了补丁的破衣裳,现下来回换洗的都是细棉布的了。
村里头能穿着不打补丁的粗布衣,就已经是份体面了,林星野这一着,哪是提了一个档次?加上近来日日吃的油水足,人都饱满了许多,一身新衣裳一衬,简直脱胎换骨!哪里还能是印象里那个孤苦伶仃的苦小子?整个一意气风的少年郎君!
这一下勾的许多阿么婶子蠢蠢欲动,都想往黎初晗跟前凑凑指望着能派到点活计。特别是之前就盯着林星野工钱的赵夫郎,就差每天都来易阿翁院子里转两圈了。
巧的是黎初晗盘一早就盘算过了,他平日穿的都是小世界出品,乍一看风格差不多,村里人见识有限,只会以为郡县里就有这么好的东西,但万一再出去遇到懂行的瞧了,肯定会现不妥——毕竟那些衣裳都是机器制的,和人工手缝完全不一样。因而趁这机会,黎初晗让林星野、易阿翁挑了好些妥帖的料子,招揽这群婶子阿么们做活,给几人都从头到脚都做了好几身大进当地风格的夏衣、秋衣。
本来黎初晗还打算连棉衣一起做了,还是林星野偷偷提醒,棉花、厚布匹什么的都没过明路,等过段日子能去县里再说好了。
黎初晗这才收了手,横竖这么多现在也够这些人忙活了,能保证来的每人都能领到活也就罢了。
因着衣料都不便宜,做起来也相对精细点,黎初晗答应给她们每身衣裳三百文,鞋袜巾帕之类另算,把几个妇人夫郎喜得合不拢嘴——她们这要拢共拿到手能赶上家里汉子一个月上工钱了!这不得在家里扬眉吐气一回!
林星野半是纵容半是无奈的看着黎初晗开出这个天价。事实上村里做一身寻常粗布衣三五十文都可以了;就算是料子上好,做的精细点,价格翻上一两倍也差不多了,毕竟村里的手艺到底不比郡县里那些大店。但是黎初晗摆明了看村里艰难,有心补贴,林星野也就不说啥了。都是一个村的,在伤不到黎初晗的前提下,无冤无仇的,林星野也不会刻意让她们不好过。
做的东西黎初晗特意嘱咐她们不用心急,宁可慢些,但求做工到位。以至于接下来几日,村里都没见到惯常出来游荡唠嗑的身影,都忙着挣钱去了,村子里一下冷清不少。
期间黎初晗还跟着林星野去月哨谷打过一次水——主要是想去实地看看那边变成什么样了。
当然,他又是坐着独轮车去的。甚至明明涂了防晒,拗不过林星野又撑了一把油纸伞——简直像是出去郊游。
林星野还怕他身体没好全,路上除了必要的地方,绝不让多走一步山路。事实上黎初晗觉得自己那天一瓶万能液下去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可林星野不信,甚至对方还担忧过他一直在用法力,会不会太伤身体。
黎初晗再三保证这一点没有任何影响,林星野还是心存疑虑,急得黎初晗举手指天了毒誓,就如他们初见时他逼着对方的那种。
林星野沉默半晌,勉强信了。
黎初晗默默摇头:[天道好轮回,这毒誓终究轮回到自己头上了……]
事实上的林星野:[初晗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毒誓这回事啊……既然他这么信,那他说的该是真话吧?……]
月哨谷那股地下泉如今已经彻底冲刷出了一条河,下溪村原址成了一个大湖泊,官府直接简单粗暴命名下溪湖。这股水流注满湖泊又往外流,落到了原就有的主要河流段,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扩张。这几天,林家村前面梯田下,原本干涸的河床都开始有小股水流出现。官府也及时放开了相应方面的管制。
绥宁县月哨山这一带的大旱终于有彻底过去的迹象了。
安静过了几日,村里又起轩然大波。文村长效率很高,通知改村名、查证所有人讯息、再到做新照身帖一气呵成,不到六七日,林溪村正式成立。林家村和下溪村自此成为过往。
就在村子更名立碑的当日傍晚,一辆带着车棚、装饰精巧的独轮车由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推着,悄悄进了村,一路往村长院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