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街上怎么都没有粮铺?”
裴砚舟给吉祥找了间上好的客栈,虽然跟京城没法比,也比衙舍好得没影了。
洗漱更衣,吃饱喝足,裴砚舟将带在身上的手札和账簿留在吉祥房里。
“这些放在衙门怕有遗失,暂且交给你保管吧。”
吉祥接过手札塞到枕头底下,看到账簿不禁怔住:“大人还想查崔家那桩案子?我记得你说过,当年和李穆狼狈为奸的巡检使就是那狗贼乔睿行。”
“可惜证据不足,我也没拿出来打草惊蛇。崔焕舍命留下这份证据,我不想辜负他。”
吉祥最佩服他百折不挠的劲头,仔细收好得来不易的证据:“我相信有一天,这本账簿肯定能派上用场。”
咚咚,店小二送来刚泡好的一壶贡眉,殷勤地伺候客官用茶。
吉祥大方给他赏钱,装成过路商客随口打听:“小哥,我们想来渭水做点营生,不知有什么好买卖?”
店小二真替她想了想:“在渭水开药材铺子最赚钱,但你外来户干不过本地人,难办。”
吉祥故作犯愁:“我看街上好像没有粮铺,不如卖粮食怎么样?”
店小二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赏钱,看在她出手阔绰的份上,好心劝她打消念头。
“客官听咱一句劝,您在渭水做什么营生都行,最碰不得的就是粮食。”
裴砚舟反问:“此话怎讲?民以食为天,谁家能缺得了粮食?”
店小二警惕地往门外看了眼,手搭在嘴边小声说道:“渭水的粮食都在襄州粮仓,平民百姓做这营生,开一家倒一家,您信不信?”
吉祥随之附和:“那老百姓总得吃饭吧,自家有收成还好说,种不出粮食去哪儿买呢?”
店小二懊悔自己多嘴,含糊解释:“一般人买不到,像我们掌柜这样有门道的,都得拿字画去襄州粮仓置换。”
裴砚舟眉头微皱:“以画换粮?然后卖字画的掌柜再拿银子去粮仓赎回来?”
“那不然呢。”店小二笑他们没见识,转身要走,吉祥连忙叫住他:“受灾村民申领救济粮,也要去襄州粮仓吗?”
店小二被她问倒了:“救济粮?从没听说过。”
吉祥和裴砚舟相视无语,收受贿赂叫做置换,没门道的都换不到。
这才是祸害当地百姓的沉疴痼疾。
“大人,襄州粮仓归谁管呀,该不会就是鼠贼老窝吧。”
“朝廷放的救济粮保管在襄州粮仓,按章程是合法的。但当地知州应定期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否则就有中饱私囊之嫌。”
吉祥端起茶碗叹气:“我看没什么嫌疑了,知州就是板上钉钉的硕鼠。大人,你当个官怎就这么难呢?刚到任一天又碰上麻烦了,干脆辞官去种地吧。”
裴砚舟知她在说笑:“天意如此,也许这就是我来渭水的使命。”
稍事歇息,吉祥随裴砚舟回到衙舍,她倒要看看今晚闹什么鬼。
夜半更深,寒风卷挟着凋零枝头撕扯撞击,偶尔夹杂着几声凄厉鸦啼,乍听上去像有人被掐断了喉咙,出毛骨悚然的悲泣。
吱呀,新来的县令不听劝告,半夜爬起来出门去上茅房。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地里,还像在睡梦中犯迷糊,身子歪斜着踉跄往前走。
灰白月光下,通体黝黑的毒蛇穿过他脚边草丛,簌簌吐出信子蜿蜒爬行。
“咻,咻咻……”暗夜中传来诡异哨声,又似鬼魂压抑的呜咽。
它猛地昂起头,猩红竖瞳散出幽冥血芒,窥视着身穿白色里衣的年轻男子。
哨声忽转急促,那条毒蛇也变得狂躁起来,腾然跃出草丛狠咬男子脚踝。
他来不及吭一声,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哨声戛然而止,毒蛇像是陷入沉睡,缓慢地盘踞在男子脚边。
草丛里走过一双黑靴大脚,驭蛇人身穿夜行衣,手里拿着细长竹笛,直奔男子扳过他肩膀,枯瘦手背有几道皮开肉绽的陈年旧伤。
钟朔被他翻转过来蓦然睁开双眼,一手狠掐驭蛇人的喉咙,一手抓住那条毒蛇的七寸,将蛇头往他嘴里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