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朔的惨相触目惊心,明眼人免不了揣测刑部屈打成招。
罗志远凑过来一看,自己都懵了。
按理说嫌犯被抓进大牢都得受刑,但他不曾用过这么刁钻的刑罚。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难不成此案真有隐情?
“郭大人,您看……”罗志远立功心切,却不至于枉杀无辜。万一钟朔他不是凶手,与其等处斩后被裴砚舟翻案,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当众向逆子妥协,郭巍面子下不来。
不过认理不认人,以他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也觉得这种伤势颇为蹊跷。
既然裴砚舟肯担上身家性命,他又何必争一时之气,稀里糊涂做那掩人耳目的帮凶。
郭巍故作大度:“裴大人允诺七日内结案,你我怎能让他辜负百姓的期望?罗大人,将嫌犯钟朔移送大理寺司狱,莫耽误了治伤!”
“本官正是此意。”罗志远长吁口气,赶紧派牢吏送走那尊瘟神,生怕他慢一步死在路上。
“老天有眼,朔儿总算有救了。”钟朔爹娘哭着给官老爷作揖,感谢他们救命之恩。
老郎中将护心丹塞进钟朔嘴里,狠掐他人中不松手:“快走,让开,都别挡道……”
牢吏帮把手把钟朔抬上去,围观百姓纷纷让道目送囚车走远。
裴砚舟看上去云淡风轻,攥紧的掌心却已渗出冷汗,无论如何人是保住了,案子便不会草草了结。
他敛去咄咄逼人的威势,平心静气给同僚搭个台阶:“二位大人以民意为先,裴某敬佩之至,之前多有误会还请见谅。”
“查案要紧,裴大人无需顾及本官颜面。”罗志远白捡清官美名,落得一身轻松何乐不为。
郭巍临走前轻叹:“早日查出真凶,好自为之。”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虽说没什么父子情分,但若有个好歹多少有点惋惜。
最可恨的是躲在暗处的龌龊之辈,胆敢愚弄刑部和都察院,被他揪出来必当重罚。
人潮散去,秋风拂过街边老槐树,泛黄的叶子打着卷儿飘落下来。
泥地里那片血迹被枯叶掩盖,谁人受过伤,谁又喊过冤,转瞬已成过去。
天地间慢慢静下来,吉祥耳畔却喧闹不止,无数人恶毒咒骂“妖女”,吵得她心烦意乱,脑海里的画面四崩五裂。
“当心!”裴砚舟看她脚步趔趄,猛地拽住那截细白手腕。
吉祥顿觉天旋地转,无力地跌进那具宽阔胸膛。她抬头仰望城墙上湛蓝碧空,模糊的视线逐渐归拢到眼前人。
他眉目清隽如画,昳丽俊秀,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
“小祥子……”裴砚舟察觉到火热的情愫,脸庞微红,语气冷淡推开她,“走路看着点,不要胡思乱想。”
石狮子也会有思慕之情?这女子看他的眼神分明充满渴望……
裴砚舟心里有点堵,后悔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无奈想不出脱身之计。
罢了,她又不是人,算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吉祥拍了拍眩晕的脑袋,奇怪,碰到裴砚舟就不难受了,心脏被剜绞的剧痛瞬间消失。
看来,她是真离不开他啊。
“大人,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嘛。”吉祥神清气爽追上去,毫不理睬魏平等人的怒视。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大庭广众之下强行冒犯他们大人,简直不知羞耻。
咦,大人这回怎么没骂她?
不同于魏平的心事重重,吉祥步履轻快回到大理寺,随手将怀里的大白菜丢给他。
“晚上炖点肉吃,最好是三分肥七分瘦的后腿肉,趁热给我端来哈。”想象那入口即融的美味,吉祥肚子更饿了,“快去,我先回衙舍躺会儿。”
魏平忍无可忍:“你仗着有大人撑腰,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乃大理寺六品司直,你不过是个小卒子……”
“知道你比我厉害啦,可我除了你还能使唤谁呢,总不能叫大人去跑腿吧?”
吉祥满嘴歪理让魏平无言以对,大人确实交代他照顾这丫头,但她也太欺负人了。
魏平难以想象裴砚舟跑腿的情景,攒着一肚子火抱走大白菜。在这全城瞩目的节骨眼,也只有她胃口不减反增。
裴砚舟当众立誓七日内结案,对历经风浪的大理寺官员而言,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海口。
且不说千头万绪尚未厘清,关键是嫌犯连话都说不出来,等他养好伤至少十天半月。
此外,死者齐氏是户部侍郎的儿媳,官宦人家不是那平头百姓,容不得半点敷衍。
年少有为的廷尉大人,这次实在是冒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