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随便找了家便利店,解决了晚餐之后。苏安最终还是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但是回复苏安的,依旧只有一片寂静的黑暗。
换好鞋之后,苏安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直直的倒在床上,将脸埋在散着潮湿气味的枕头里。
父亲那憔悴的样子,骨瘦如柴的身躯;医生劝诫中透露出来的天价治疗费用;护工话语里明显的暗示;还有警察冷漠无情的推脱,都深深的萦绕在苏安的脑海里,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出狱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这让苏安十分疲累。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透支,让苏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当然也没有办法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的屏幕,以及那一声清脆的短信提醒。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七点,习惯了监狱生活的苏安,早早的便醒转过来。本应该映入眼帘的,逼仄的灰黑色的牢房,以及拥挤地睡在旁边的穿着橙色囚服的狱友,突然转变成了惨白的的墙面,以及在床上孤零零一个人的自己,让苏安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陌生感。
他站起身,换好了衣服之后,随手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踹进自己的口袋里。用了三分钟在洗手间内完成了自己的洗漱之后,又简单地用昨天在便利店里买来的麦片泡着热水,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终于在厨房里的小茶几旁坐下来之后,他这才有空将手机拿了出来,也看到了信息栏最前面的那一条,由「李瑞镇」来的短信。
“哥,恭喜你终于出狱了。最近有空吗,我想去找你,请你吃个饭。”
看着李瑞镇的名字,苏安想起了两年前的那晚。
要是在他叫自己听电话的时候,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先出去把电话接了的话,说不定当时还能够在父亲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和他见一面。
思考了片刻,苏安手指在屏幕上敲动。
“不用你来找我了,我去工作室找你。今天是周六,你应该在工作室里工作吧。”
消息送过去之后,苏安就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捧起碗喝起了麦片。当他将碗放下之后,信息从未读变成了已读,但是却没有回复。
大概十五分钟后,苏安眼睛里手机屏幕的倒影终于出现了变化。
“哥,我现在已经不再去工作室了。”
苏安有些诧异,“为什么,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你不是很喜欢作曲,以后也想做相关工作的嘛?”
这次李瑞镇回复地很快,“工作室现在已经变了。“
“两年前还好,你在工作室里起码保证了我们有比较优质的音乐的产出,大家都能赚到一些外快。”
“但是在哥你入狱之后,工作室就像没有了主心骨,而且做出来的音乐根本没有人采纳。大家已经不是追求梦想的年龄了,需要赚钱维持生活。没有了你的工作室根本没有办法盈利,所以那时候跟我们一起干的人很多都已经脱离了工作室去上班去了。”
“我现在也是在专心读书,打算攻读研究生。”
“现在把持工作室的是柳时镇,就是在当时就嫌弃工作室收益低,和你对着干那个。他已经将工作室商业化了,还跟政府搭上了线,负责相关的音乐工作,现在情况挺好的,就是他们的作品我不能苟同,所以我退出了。”
柳时镇那位哥啊,苏安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逐渐鲜活回来。
两三年前的苏安还是恃才傲物的时期,当时的整个工作室可以说没有人可以不听苏安的安排。但是当森林里的某一颗树长势过于凶猛时,他旁边的树苗大概率就会因为养分和阳光被巨树掠夺去而难以生长。
柳时镇当时就是工作室的二把手,工作室的井井有条离不开他的管理。他并不是除了苏安之外最有才能的人——李瑞镇才是——但他是最有商业头脑和管理能力的人,也是对苏安一言堂的行为最为不满的人。
柳时镇和他手下的人不止一次想从苏安这里分走一部分项目的主导权,并且多次提议吸收更多的人手,接下更多的商业项目,而不要局限于制作受众独特的音乐,只不过被苏安强硬的拒绝了。
苏安有些头疼。他敲字回复到。
“瑞镇啊,谢谢你了,那你现在在哪里?”
“哥,你有空的话,我们中午饭就去老地方。”
苏安回复了可以之后,便站起身收拾餐具去了。现在距离中午约好的时间还远着,所以他打算先打扫一下昨天因为疲倦而没有整理好的屋子。
正午十二点整,苏安来到了和李瑞镇口中所说的“老地方”。
所谓的老地方实际上就是在苏安家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店主是中国四川人,做得一手地地道道的川菜。苏安从小到大就经常和父亲到这里吃饭,而李瑞镇则是偶然一次被苏安带到这里来吃了一次之后,就一直对这里念念不忘。
苏安一进到了店里,立刻就和奔走忙碌着的老板娘对上了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他:“哎呀,小伙子,好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呀,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们做的菜了呢。要吃什么跟我说啊。”
令人惊讶的是,老板娘对苏安说的竟然是中文,不过这在别人耳中陌生的中文,在苏安的耳中却十分地温馨。
没有问苏安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没有问苏安的身上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老板的客套只是对熟客心照不宣的关心,却也为苏安的心中带来了一丝暖流。
“老板还记得我呢?”苏安用中文笑着回答道,“给我来一份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还有一份夫妻肺片。”
“好嘞!”只见老板娘大步流星地往后厨走去,往里大声一喊,“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夫妻肺片。苏安小伙儿来吃饭了,你可得给做好吃一点,不然别怪我收拾你。”
听到这话,一个中年男人从后厨门口探出了头来,向各张餐桌扫视而去,终于看到了苏安。他对着苏安挥了挥手,憨憨一笑,又将头缩了回去。
李瑞镇是十二点十五分左右到的,在门口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留着一头利落的板寸,脊背笔直地坐在位子上,简单的一件白色短t遮盖不住他小麦色的结实小臂,紧紧贴着他微微隆起的肱三头肌上,也更加凸显了他宽厚的双肩。
他感觉自己不太确定有没有认错人。曾经瘦的跟竹竿一样的他,肤色惨白的他,对他的秀爱惜的不得了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看了看手表,苏安转头向餐厅门口望去。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呆呆地站在那里,苏安笑了笑,伸直了手向他轻轻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