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她刚才把人吓得太狠了。
她在心中很轻地叹了一声,抚摸着叶浮光的面颊,“只要本王还在……”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来,想到叶浮光之前入府为她病症奔走的事情,将话改成了另一个前提,“即便本王不在,也能保你余生无恙。”
可是小孩很快就忘了她刚才那样凶的事实,转过身轻轻地抱住她,出声道,“不行。”
“王爷不可以这样说,你得一直活着。”沈惊澜若是狗带,她小命多半也难保,而且大宗还要开启战乱副本,毫无古代生存技能的叶浮光不觉得自己能吃那种苦。
她呼吸冷热交替地落在沈惊澜的脖颈上,“我很努力地祈祷王爷醒过来的,王爷不许这样咒自己。”
总之不许在她没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狗带!
沈惊澜亲了亲她的额头,“知道了,睡吧。”
……
许家的案子总共花了沈惊澜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这并非因为案件牵扯很多人、又或者是闻讯得到结果有多么困难,而是因为她在将调查卷宗呈进宫,并自己的一封折子一起送到政事堂之后,这卷宗在政事堂里待了很久。
期间,许懿年岁已高,即便在岐王的特别吩咐下,殿前马步军司狱未用重典,也扛不住牢狱里的潮湿环境,病重难医。
沈惊澜几次在朝会上为他陈情,都被御史台的人构筑的一些子虚乌有的故事给驳斥回去,甚至还抨击她查案不清、想偏袒许家。
听见这理由的时候,她冷笑了一声。
没有回答一个字,但沈惊澜看过去的眼神,却带着寒光,如阵前要人性命的长矛,霎时间就让御史台的人后退了好几步,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又扫过这宸极殿里一个比一个嘴皮子耍得溜的文臣,回望过去才发现,这其中的武将又少了许多。
这就是她皇兄用来守江山的人吗?
他要靠他们的互相倾。轧,唇枪舌剑来夺回燕北的十六城?
沈景明不轻不重地从上首打断道,“行了。”
他似乎终于对此事做出了决断。
但还没等宸极殿特别开恩的指令传达到殿前马步军司狱,就传来许懿在牢中突然发病、猝然长逝的消息。
然后,皇帝的旨意,姗姗抵达那不见天日的监牢。
大致意思是,虽然许尚书同考生舞弊之事朕还未查清楚,但是念在许懿侍奉朝廷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朕赐他一副棺,容许他的家人过来替他收殓尸骨。
-
许乐遥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表情都是空白的。
在她隔壁的叶渔歌虽然没有什么神情,却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睛,很轻地出声道,“节哀。”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牢中看惯了生死,但见到好友如此,才发现原来她的心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冷硬。
许乐遥不吃不喝了好几日。
突然有一天才开口道,“我爹只是时运不济,本来圣人也要下旨让他回家养病,再等裁决的,他只是运气不好,没等到那日,对吗,渔歌?”
叶渔歌没出声。
假如她不是因为岐王的事情被抓进来,或许她也会像许乐遥一样仍然对坐在明德殿里的那人生出期待,因为世间规则本就如此,皇帝是公平、公正且仁爱的,倘若政令出了错,也不是皇帝的错,而是那些臣子蒙蔽了他。
可如今大宗的天子,绝不是会被臣子蒙蔽的人。
想到住在自己另一侧、之前常常以她与叶荣的对话换一些金银和佳肴的秀才,最近嫌弃不能从她这里再榨出好处时,说出的那些恶毒之语,譬如——
“嘁,你跟你那朋友就是纯两个衰鬼,你俩真的,要是哪天死了,埋一块我都担心弄坏了一地风水。”
“你就不说了,神神秘秘进来的,你那朋友,嚯,案子交给岐王去办,那还有得救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朝堂,岐王失了圣心,即便查出她是清白的,她也
别想出去了,那么多文臣站在宸极殿里,能让她一个武将按下去?”
叶渔歌表情冷淡,套了些话。
等到那管不住嘴的秀才说了很多岐王的事情之后,当天等岐王的人来、给许乐遥传旨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这个除掉那颗眼中钉的机会。
她顺便给岐王的人告了个状。
然后那个秀才就被拉到了刑狱里,惨叫了很久,才没了声音,也没见狱卒再把他给送回来。
叶渔歌没什么感觉地想,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不管对谁都是。
……也就只有某个越来越蠢的小废物会觉得她是能救人的医者,对她露出那种天真又期待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