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戎兵臨鎮北關城下的時候,他們第一反應也是逃走。如今犬戎再度攻城,大小群臣的反應依舊是如出一轍——逃!
怎麼逃?天奉帝怒火上涌,剛想開口呵斥,就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不徐不疾地開口:「秦大人,稍安勿躁。」
秦騫轉頭看去,在天奉帝下手開口的人,正是太子周顯。
天奉帝目光也隨著眾人投向周顯。
周顯是他中年所得的第二子,雖然高貴妃早已為他誕育下大皇子,但當真正中宮嫡出的皇子降臨時,天奉帝依然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並非是出於對元慧皇后的喜愛,也不是出於對這個孩子的憐愛之情。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哪有什麼父子之情?元慧皇后懷胎的十個月,他基本都是宿在高貴妃的宮中,用盡辦法安撫高貴妃流不盡的香淚與哀怨,完全無暇顧及元慧皇后腹中的胎兒。
這種欣喜,是天奉帝第一次感受到江山正統的尊貴與快慰。他出身並非嫡出,在諸位皇子中才能也不出眾,登基時年齡尚小,全靠諸位託孤重臣扶持,才勉強坐穩了這個皇位。
他一邊倚靠著這些忠臣,一邊在心底深處,緩緩滋長著半信半疑的種子。他並非江山最正統的繼承人,這些重臣可以扶持他,卻也可以廢掉他——君不見伊尹周公之典故乎?但他沒有別的辦法,日復一日的依賴已經養成了他堅不可摧的思維方式。於是,當他第一次見到周顯時,心中浮現出的念頭是——我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嫡子了。
這個孩子的血脈是如此正統,如此尊貴,理所應當該成為他的繼承人,不可撼動的繼承人。
天奉帝的目光看著周顯,心裡卻有些出神。周顯早已習慣了天奉帝注意力總不集中,動不動神遊天外的情況——畢竟在朝聽政時,天奉帝也常常如此走神。
他語氣平靜地說道:「秦大人,如今鎮北關北有犬戎大軍,南有默碩圍堵,已然成了一座孤城,聖駕如何離開?」
秦騫聞言一梗,國舅高良見他口齒打結,極不中用,連忙道:「默碩不過數萬之眾,以我鎮北雄關兵力碾壓而過,定然能叫其望風而逃。」
周顯淡淡看了他一眼:「這麼說來,國舅願意領兵出戰,平定默碩,護送聖駕迴鑾?」
高良的話頓時被堵回了喉嚨里。
笑話,這時候鎮北軍和羽林軍群龍無,根本沒有能領兵打仗之人,誰帶兵出城,豈不是去給犬戎送下酒菜的?
城外的犬戎人仿佛也知道這群君臣正在殿裡惶然無措,「轟隆」一聲,又給鎮北關城牆上送了一塊沉重的的巨石。
「砰!」地面似乎也開始了搖動。
「陛下!」大臣們慌不擇路,有人原地蹲下,有人甚至想抱著腦袋鑽到地底下去。
「廢物!都是廢物!」天奉帝忍無可忍地拍在龍椅的扶手上,將手掌拍得生疼。
堂堂大孟,滿朝文武,竟然連一個足以頂用的人都沒有!
忽然,殿外有人高聲道:「戚大將軍到——」
這一聲尖銳的高喊,像是一記驚雷落在殿裡,把所有人劈了個目瞪口呆。
戚大將軍,哪位戚大將軍?
這偌大的大孟,哪還有第二位姓戚的大將軍!
喀、喀、喀。
虎頭瓚金靴踩在地面上,發出金屬與磚石摩擦的沉悶聲響。
甲葉隨著步伐不斷發出清脆的震響,銀白色的盔甲反射著明晃晃的日光,幾乎叫人睜不開眼。
殿門外,一個修長高挑的身影,緩緩走來。
第34章重掌帥印
紅袍金甲倒映著耀目的光輝,七寸赤紅簪纓在頭頂顫巍巍隨風搖動,鳳翅金盔上朱雀雙翅翻折,似乎要迎風而起!
當這道身影一步步邁入殿中時,整個大殿像是在一瞬之間被投入了一盆冷水,驟然陷入死寂。
果然是……戚玉霜!
有人神色晦暗不明,有人瞠目結舌,秦騫的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裡瞪了出來:
原來一向優柔寡斷的天奉帝,這次遲遲不肯下決斷的原因,竟是在等待她的出現!
戚玉霜這個名字,在戰場上,在煙塵烽火里,天生宛如一顆重逾千鈞的定盤星。只要她出現於此,就能瞬間讓所有人穩住驚魂未定的心神,打從心底里生出一種不可戰勝的勇氣。
在沙場之上,她就像犬戎所說的白虎凶神,縱橫多年,常勝不敗。即使在邙谷大敗之中,她也依舊在北遼河底摘下了犬戎大王子與數十位戰將的人頭,將一場大孟單方面的慘敗轉化為了犬戎大軍不敢回憶的噩夢。
一時間,靜寂的大殿中,所有善意或惡意、激動或恐懼的目光,都凝結在這道身影上。
太耀目了……周顯目光微微一抖,下意識想要移開,卻在一瞬間,對上了戚玉霜的目光。
四目對視,戚玉霜微不可察地露出一點清淡的笑意,輕輕挑了挑左眉。
「……!」周顯差點維持不住端正冷峻的表情,一股悸動沿著四肢百骸直衝上天靈蓋,心臟如同錘鼓般砰砰亂跳。
這人!怎麼連這種時候也敢……
戚玉霜沒有停留,跨步而入,對除了周顯之外其他所有人的反應置若罔聞。她一撩戰袍,帶著身後眾多將領跪地道:
「臣戚玉霜,參見——陛下。」
「戚愛卿!」天奉帝猛地起身,發出了一聲抑制不住的激動之聲,差點一個沒控制住向前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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