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暗成墨色,雨下得气势磅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每一块土地,土壤变成了橡皮泥,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形状。
“怎么又下雨了啊。”尚光飞双手背在身后,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来之前我专门看了天气预报,好家伙,一点都不准。”
稽雁行站在尚光飞身边,像一颗松柏,他出声提议道:“尚导,我记得有几场雨里的戏,要不趁着下雨,把那几场戏给拍了?”
“雁行,你开啥玩笑?”尚光飞瞪大眼珠,不可思议地盯着稽雁行,“这么大的雨,出门都费事,拍戏得多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
稽雁行愣了愣,随即抬眼看向窗外,一墙之隔雨外,雨下得骇人,但骇人的暴雨却和他童年的雨重叠,皖南雨水充沛,一年下来,有许多场大大小小的雨,如果雨不大,小时候的稽雁行就会不撑伞也不穿雨衣,在雨里畅快地奔跑,直到奶奶的声音透过层层雨幕,把他牵引回家中。
皖南的雨对稽雁行而言,是亲切的,暴雨也一样。
但雨下多了确实危险,尤其在村庄,连着两天剧组都有人摔倒,幸好伤势不严重。
下午四点,雨停了,天慢慢亮起来,剧组紧急开工,拍到十一点半才收工。
收工后,稽雁行踩着水坑走回住处,简单洗漱一番后,他带着满身的疲惫沉沉睡去,把昨晚对阮钰说的“明天见”忘在了脑后。
况且他本就只是随口一说,明天见后天见或者下次见,这种话怎么能当真。
不能当真的话,有人却当了真,在相隔一千多公里的北京,阮钰躺在卧室松软的大床上,手臂搭在额头上,薄唇绷成一条线,久久无法入眠。
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视频。
拍戏忙到这种程度吗?阮钰人生头一回谈恋爱,还没尝够恋爱的甜,就先尝到了相思的苦。
其实他可以现在视频过去的,但是,阮钰想,已经很晚了,如果稽雁行睡着了,打视频会吵到他。
很神奇,阮钰开始学会为别人着想,这是恋爱带来的变化,或者说是……稽雁行带给他的转变。
这种转变像灰白里的彩色,彩色后面藏着另一个世界。
“尚导,我出去走走。”中午休息时,看着门外淅沥的小雨,稽雁行动了闲逛的心思。
尚光飞一惊,从盒饭中抬起头,“这还下着雨呢,你确定?”
稽雁行笑说,我只出去走一会会,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下午的拍摄。
尚光飞又扒拉一口饭,无奈地点点头,让稽雁行注意安全,记得带把伞。
为了取景,剧组扎根在一座村庄,村庄还算富饶,路两边是一栋栋自建房,如果天晴,就会有村民坐在门外,磕着瓜子唠嗑。
稽雁行带了把折叠伞,但没打开,只是拎在手里,这么小的雨,不撑伞也无所谓。
“哗啦€€€€”,雨势毫无征兆地大了起来,稽雁行赶忙撑起伞,脚尖一转,急匆匆地朝剧组走,忽然,他脚一崴,跌坐在水泥路旁的斜坡上,雨水混着稀稀拉拉的土,瞬间浸湿他的裤子,好在斜坡不陡,否则的话……
稽雁行瞥了眼滑到坡底的伞,心里一阵后怕,他太久没走过这样窄的路了,以至于踩空跌倒,弄脏了衣服弄丢了伞不说,现在还得淋雨回去。
可当稽雁行试图起身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稽雁行无力地现,刚才那一摔似乎扭到脚了,他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
好在还有手机。
十几分钟后,剧组的人找到了稽雁行,把他送到了村口的诊所。
诊所只有一个头花白的大夫,他按了按稽雁行脚踝肿胀的红块,在稽雁行“嘶嘶”的呼痛声中悠悠开口,告诉稽雁行,他可能扭到筋了。
……
“就是这样,我现在在县城的医院,好在没扭到筋。”病床上,稽雁行正躺着给夏彤报备,他的右脚被高高吊起,像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但我还是要在医院待躺几天,早知道就不出去逛了,我现在很愧疚,生怕耽误剧组进度。”
“没事,你注意养伤,千万别留后遗症。”
稽雁行说了句好的,挂断电话,听着窗外的雨声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