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建,我不怕。瘟。疫,其实我多想活着,我多害怕失去你。”
日夜有坟典相伴,更在小区齐喊的加油声中收获了许多分感动和鼓励,我那时真的以为,一切都将过去。
眼看快到二月下旬,我一边送餐,一边想着考研初试结果公布的事,多少分了点心,对防。护降低了警惕。
这天中午,我正推着果蔬车经过小区门口,忽觉天旋地转,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再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单几乎让我窒息,脑中嗡嗡直响,我暗道不妙,抬手抚额,果不其然有些滚烫,而手背正打着点滴。
戴上眼镜,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这是一个多人床的隔。离。病。房。
“十二号床……崔缨是吧?”穿着防护服的护士,正拿着登记本站在一旁。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咳嗽了几声,倒把自己吓着了。
“你是昨天中午来的,检测阳性,目前情况比较稳定,请耐心配合我们的治疗,相信自己,会没事的。”
“……”我愣愣地睁大了眼睛。
“在社区当志愿者的大学生,姑娘,你很勇敢,”护士竖起了大拇指,“这里是。低。。风。险。区,请相信我们,别怕。”
周围几个病友纷纷给我竖起拇指加油鼓劲,我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只是有点热,只是轻微。咳。嗽,只是吊着滴液,又没上呼。吸。机,料想应当无碍。
崔缨啊崔缨,别怕别怕,你很快就能康复的。
我长吸一气,正要起身靠在床头,这时病房外进来一名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白。衣。战。士,看样子应是个清。洁工。
“大白杨,这有个新来的病。人,你小心清扫一下她床边的杂物,时候也不早了,打扫完你就早点下班吧。”
“好嘞,芳芳姐!”
这声回应听着有些耳熟,我却并不敢多想,只低头闭眼,平复心绪。
护士说罢,便关门出去了。
“崔缨?”床边忽而响起熟悉的家乡话,话里还带着许多分惊奇,“你还认得我吗?”
是我老家的客家话!
我错愕地扭头看去,只见那护目镜后,一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睛,正盯量着我。
是我永远忘不了一双眼睛!
我几乎失声喊出他的名字,可我张了张嘴,愣在床上,只能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眼前这位名唤杨夙的青年男子,是我孩提时代的邻居,是小学同学,更是童年玩伴。
我们虽非兄妹,可我总觉得我俩极像,虽说不上来,我总能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读理科我读文科,他是学霸我是学渣,他自信开朗我自卑怯懦。
我们都对文学、历史、哲学、天文还有物理有着莫大的兴趣,却因为水火不容的性格和迥异的行事风格而对峙多年。因兴趣结缘,也因兴趣绝缘。十八年恩恩怨怨,欲理还乱,欲说还休,高考后各奔东西,再没了联络。哪知冤家路窄,多年对头碰面,到底有许多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心肠早软却了不少。
多年不见,他变了许多,唯独不变的,是他犀利的双眸。
我看傻了眼,回忆如泉涌,思绪蹁跹,心底泛起苦涩滋味的同时,又是激动,又是尴尬,于是破涕而笑:
“杨夙,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句客套话倒引来他一阵嗤笑。
“放轻松,干嘛那么紧张,搞得跟仇人一样!嚯,你一见我就笑个不停,笑啥呢?”
“护士刚才……叫你……大白羊?哈哈哈……”我掩嘴失笑,“我看你如今这副架势,可一点也不像弱小的绵羊,倒是和‘大白’有几分相似。”
“喂喂喂,会不会说话?是白杨!不是白羊!我杨夙岂是披狼皮的羊?”杨夙睥睨地立在一旁,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扫帚,像极了古时威风凛凛的白衣将军。
“懂!我懂!是‘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的杨柏!”我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杨夙嘴角轻扬,语气变得不紧不慢:
“你是因为……去当志愿者才进来的?”
气氛开始凝固,我眼神飘忽着,有些紧张,点了点头,又看向他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在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