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破落戶出身的表小姐,還不是嫡出長女,不受寵能有什麼好東西。
但適才二公子前院裡頭那個叫合依的拿著食盒來過,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能看不明白。
怕是公子起了心思。
不論是做什麼,裡頭那表姑娘日後恐怕有潑天造化。
她們這些連府內主子跟前都露不得臉的下等奴婢自是要緊緊抓著這機會。
如今心裡頭為瞧輕人之舉後悔,悔得腸子都清了。
一尖尖瓜子臉,生了一雙貓兒眼的小丫鬟噗通一聲跪下,對著南棲便聲淚俱下控訴道:「表小姐,都是這個叫黃鵑的丫鬟假借著夫人之口行事。」
「她說奉二夫人的命令,有事找小姐。奴婢這才攔不住她。」
南棲容色未有波動低頭看向這哭得聲淚俱下的小丫鬟,微微上翹的朱唇浮起一抹笑意。
原來她往常佯裝無辜可憐的模樣在她人眼裡是這般,不過這丫鬟較她還差的遠了。
南棲笑著道:「起來吧,這回便饒了你們。莫要有下回了。」
輕飄飄妖妖嬈嬈的聲音落於人耳卻令人有些發慫。
丫鬟搓了搓衣袖下所起疙瘩,不敢再有所言退了下去。
黃鵑聽見對面主僕兩人指桑罵槐,話里話外說她不知規矩。
心裡頭窩火,就算她想從二小姐手裡得些湯湯水水的好處。
但那也是日後才能兌現的事,如今要她向這位以往在葉府向她低頭,任由夫人和大小姐打罰之人認錯那是不可能的事。
顧忌著日後還要利用她,黃鵑面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抹了鮮嫩桃色口脂的唇黏在牙上,宣紅色澤染在牙上。
滑稽又可笑。
「二小姐,奴婢也是非常時候行非常之事。才剛搬了院子你便不知去了哪處,奴婢也不知上哪去尋你。大小姐正在浮華院等著你呢,你還是快些去吧,免得惹大小姐不快。」
話末又補充了句:「奴婢走時聽得二夫人也來了。」
看著她耀武揚威的模樣,真當這還是在葉府,綠墨氣極擼起袖管就要上前理論。
如今她有小姐撐腰,再也不會忍氣吞聲叫人欺負了小姐去。
黃鵑像是沒想到綠墨竟敢真的對她動手,一時慌亂躲閃不避向後退卻,繡履踏上屋檐下頭雪水融化成了冰的地方,腳底一滑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子。
「哎呦」隨著帶著痛意的一聲驚呼,黃鵑梳得整整齊齊的雙環髻上那根攢珠累金絲牡丹釵叮棱落於廊下青石板縫邊。
金黃的釵身沾了些水珠,在日光下明晃晃閃爍。
南棲唇邊微勾,上翹的丹唇揚起惑人的線條,引得人想一親芳澤。
她上前微微屈膝,撿起那根牡丹釵,斜斜插入黃鵑微微有些發黃的鬢髮之間。
聲音微微壓低,妖嬈惑人卻令人有些膽寒:「黃鵑姑娘還是快些起來吧,聽著聲音便知道摔了個好歹。好在這牡丹釵未劃花。」
像是嫌棄此處日光刺人眼,看著黃鵑愣在原地呆呆的面龐南棲眯起了瀲灩的桃花眸,垂眸之際顧盼生輝:「這釵漂亮的很,不過不合身份之物戴著磕了碰了想必會心裡頭不安吧。」
黃鵑上了口脂的唇瓣哆嗦抖動了下。
迎著日光看向二小姐,嬌嬌俏俏的容顏只肖輕抬眉睫便慵懶無限,整個人軟若無骨若一汪春水,勾的人想要融於那泛濫溫情中。
似乎是她瞧錯了,二小姐還是以前的二小姐,只是蘭陵公府日子過的滋潤。她亦如羊脂玉水頭更好更潤,本就豐腴窈窕的身段盈盈潤潤再也藏不住了。
黃鵑扶著廊柱起身,那股在後背激冷之感還未褪去。
她抬頭看了眼南棲後又低下頭去,似是想張口說話,口張開了卻是無聲吐露。
推開攔在身前的綠墨驚慌失措奪門而去。
像是嫌晦氣,綠墨拍了拍被她碰到過的衣袖又來扶著南棲去後頭廂房,嘟囔著道:「什麼人啊,做奴婢的一點也沒有做奴婢的樣子。奴婢的衣裳被她碰到了,待會兒要去換一件,免得晦氣染到小姐身上。」
南棲跨過門檻,伸手颳了下綠墨的鼻子,看著一點也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小丫鬟笑著打道:「綠墨如今也是講究人了,一日倒是要換三五套衣裳了。」
「小姐就知道打奴婢,不過那浮華院小姐去是不去?」
南棲在軟綢湘妃榻上坐下,不曾褪下外氅,反倒拿過矮榻旁的八寶攢盒從裡頭撿出個蜜餞。
貝齒輕咬,連吃了三五個,舌尖泛著苦意才壓了下去。
姨母也在,那葉湘怡必定會搬弄是非。
不知為何,姨母待她雖好,南棲卻覺著有些奇怪。
她雖是表姑娘,但在明面上是二夫人的嫡親表外甥女,不同於一些拐著十八道關係的親戚。借住在蘭陵公府,她理應上門拜見太夫人大夫人,還需備禮見過府上的公子小姐。
府上除卻盧氏所出的潭姐兒算作下一輩,只有四位公子。
姨母對於此事卻隻字未提,她打著不諳世事受人欺凌的小可憐形象自是不好去主動做這件事。
便只能作罷。
如此失禮之事姨母從一介偏遠小官之女到如今穩坐蘭陵蕭氏二夫人位置,依她性子必不會這般落人口實。
南棲吃夠了甜絲絲的金錢蜜餞後起身。
「走吧,姨母也在那。倒是不好推脫。」綠墨收拾支摘窗下被風吹的散落一地花瓣寒梅的手頓了頓,趕忙淨手後去裡間捧了個琺瑯纏絲湯婆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