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眼睛被淋得睁不开。
有人在叫她,纪荷纪荷一声又一声。
昨晚他吻过她后背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曝光病死猪肉事件被黑心商家挥刀追逐三公里所获得的“战利品”。
当时周开阳护着她,被严重砍伤,丢掉了机器。
她捡起来抱着机器狂奔。
当时无暇思考新闻理想,只单纯的拼死护住自己的工作所得。
被商家连砍三刀,最后戳进背部,里心脏只有一公分,她在icu躺了三天。
醒来老虞眼泪鼻涕一大把,说让她不要做了。
直至2o18年有明确统计的数据表明,全国只有三百多名调查记者,像她这样的深度调查记者只有三分之一人数。
14亿多人口。
人们从碎片化信息中获得新闻消息。
而真正参与调查,全面、深入到事件当中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前辈们有坐牢、有身亡、有被迫改行,剩下的战斗队伍如履薄冰。
老虞曾明确告诉她,这社会没有调查记者不会怎么样,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上、非你不可。
时代的变化,新闻方式也在改变,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记者”。
但不会是任何人都有牺牲。
牺牲从来只有少数。
记者的特殊性也不会被铭记,只会在记者节这一天被缅怀,成为证实调查记者逐渐萎靡到消亡的一个证据。
引来无数唏嘘。然后社会继续前行。
可纪荷那时候就反驳,如果死亡需要铭记,那军人和警察在牺牲前一刻想的难道是国家给他的烈士碑名字刻得够不够大吗
老虞说她无理搅三分。
纪荷觉得自己没错,死亡是突然的,即使有事前明知会有代价的死亡,也不会考虑到自己会不会被铭记。
人人都是岁月长河中的尘埃。自己的离去对别人的影响微乎其微是福气事。
当然,她人可以轻于鸿毛,但她的稿子不可以。
进入鸿升和她的身世有关。
当年在垃圾山救乔景良,他身上戴着一块藏有黄岚音照片的项链,想着他是不是她生父呢
在家乡得知被替考之时,族人同时告诉她,她不是纪家人,是黄岚音从外面捡回来的。
怀着屈辱的恨,她想搞清楚自己从哪里来,想搞清楚黄岚音到底是不是她生母,纪家那边已经明确显示自己和他们无关,只有似孤鸿般的黄岚音在死后毫无信息的、无法证实两人关系。
母女、非母女、捡来、还是非法获得
她只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后来在差点亲口询问乔景良时,乔景良现端倪,主动谈起那个和黄岚音很像的女人。
原来对方并非真正的黄岚音。
而是乔景良早逝的未婚妻。
同时,纪荷再三观察对方生前照片,得出的确非同一个人,只是相似的结论。
说不清失望还是什么,她再次失去黄岚音的消息,只不过获得了一个干爸。
后来在和老虞的接触过程中,老虞提出鸿升可能是个大黑恶集团时,她丝毫没犹豫、加入了他。
那时候,她对乔景良的感情,疑惑大于恩情,可能天生疑惑心,令她在成为调查记者后如鱼得水,大展手脚。
如果鸿升真的无可救药,乔景良也牵涉其中,她可以大义灭亲。
一个对自己生死都看淡的人,她相信自己也会看淡其他人的生死。
只是有愧。
曾经思考着,如果干爸牵涉其中,她该怎样失望与难过,虽然行为依然会不遗余力曝光,可感情上无法交代。
不过人类如果不负重前行,就如行尸走肉,失去意义。
现在她不用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会比干爸先有结局。
她的结局就是夜雨磅礴,烂尾楼工地里,一只迅凝固起来的混凝土汽油桶、为最终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