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盯对方又不是一两年了。
从当记者以来,她时常想着回老家治一治这个纪长河,只是苦无把柄,这回阴差阳错和受访者联系上,全靠运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纪荷下意识摩挲着自己腕上的纹身。
江倾目不斜视,轻声,“从我的专业看,在法律上的无辜并非真正的无辜,只是证据链不够完整。就像警方在杀人现场找到对方的脚印与dna,关键凶器却被丢弃、始终搜索未果,就形成了孤证,俗称的单一证据,不是一个链。法院就会从轻、甚至判无罪。”
“你觉得纪长河的司机的确杀人只是证据不够完整,钻了法律空子”纪荷眉头紧蹙着思考,淡淡的,“如果这样,我岂不是得换思路。”
是换思路,不是放弃思路。
江倾一侧唇角上扬,忍不住摇头。
纪荷问,“你什么意思啊,觉得我全错”
“没说你错。”江倾只是觉得这段路太短,这么眨眼间就进了小区,他放慢度,沙声,“按照诉说事实的原则报导,是非曲折、引的讨论,是公众的事。你不用想太多。”
纪荷叹气。
看着前方自家的大铁门徐徐接近,头往车枕上仰,意犹未尽,“我怕报道出了岔子,被竞争对手盯上,做一次反转报道,将我们声一举压死。”
她神情疲惫,短却显得整个人柔软。
江倾眸光轻轻一蹭她,转瞬即逝收回,唇角冷静笑,“不会。”
“为什么”纪荷皱眉,“这次创业我全部身家搭上了,如果第一炮就一塌糊涂,以后孩子可要你单独抚养了。”
江倾打开自己这侧的车窗,让院子里花香混合湖风吹入,冷气细微的嗡鸣声一下消失在夜风中。
她的低笑无限放大。
“算了,你也不差那两个钱。”音落,推车门,拎包下车。
纪荷以为他不会下车了,可还是下来了。
两人站在车头的两束灯前,身高的不对等,使得地上两抹身影一个伟岸,一个柔和。
纪荷邀请,“不然进去看看他们”
“都睡了,怎么看”江倾蹙眉看她,“别胡思乱想,争议也是机会。”
纪荷点点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又回头,告诉他今天在省道面对特警的子弹她其实有点怕,笑音一转,又说,“后来一想,孩子们有你,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你是个好爸爸。晚安”
江倾目送她拎着包的背影进入院子、消失在后进门的玄关处,薄唇微扬,眼神复杂。
第二天一早,刚到局里,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等在办公室门口。
拦下他,“很精神嘛。看来养的不错,走,我请你泡澡。”
一大早,第一天上班,被拖去泡澡。只有沈局干得出。
江倾拒绝失败。
被拉到市局附近的洗浴中心,脱了个精光。
沈局打量着他修长骨骼下的健硕肌肉,一个劲儿的赞,要不是早上人少,江倾觉得自己肯定没沈局嘴里的那么英伟,绝对吓死一票人。
那位搓澡的师傅看到他后背被霰、弹枪轰出来的蜂窝状伤痕,两腿打颤,往旁边一蹦,甩着毛巾叫起来“哎呦我的妈”
江倾偏头失笑。
真的。
他很久没这么乐呵过,差点被搓澡师傅逗死。
冲完后,和老师一齐坐进池子里,那老师傅可能也是闲,意犹未尽蹭过来和他们聊天。
江倾不怎么积极,静笑着看自己老师。
沈局炫耀到不行,“这我学生这辈子我最骄傲的学生”
老师傅喊“都打成这样了还能活呢的确是条硬汉”
江倾胸膛笑到上下伏,打湿的散在眼角,低头,点烟。
沈局教训他,“还抽。体内剩三颗子弹,干脆把烟戒了,趁机逼自己一把。”
“我想的话,任何事用不上逼这个字。”江倾径自点燃,眼底藏笑,为了老师面子,将自己口中的烟夹下,孝敬给老师,“嫌弃不,您最得意的学生”
“屁。”沈局让搓澡师傅在自己肩膀上按着,神情快活似神仙,吞云吐雾。
“还有三颗子弹啊”搓澡师傅是个话痨,很努力的逼自己住嘴,不打扰客人,但江倾后背的痕迹给他冲击太大,又忍不住瞪大眼言。
“很小。”江倾笑,“不在关键位置,携带生存没关系。”
“多小”
“有的米粒那么大吧。”江倾眯眸想了一下,当初在清迈做手术,事后端出来的子弹满满一碟,有的的确只有米粒大小。
搓澡师傅咋舌,不再说话了。
沈局按了一会儿受不了,让师傅走了,剩师徒两人。
江倾没再抽烟,沈局自顾自抽着,他很满意江倾变成一个听话的学生,突然泪流满面的倾诉起来。
“如果林深和你一样,也能在突然的一天回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