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踢完季
军赛,今天上午比利时队都走了大半了,库尔图瓦一边骂自己就是贱一边还是决定看完比赛直播再走,就好像他蹲在酒店里看了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谁知道要看沙德在场上那么可怜地滚在地上,浑身溅满草屑泥水,简直是从认识他以来库尔图瓦见过他最可怜的样子。
沙德从不会这么苍白,这么痛苦,这么哭,这么惨叫,这么无力地蜷缩成一团,甚至是把自己蜷缩进放铲他的对手怀里,就像个无助到试图躲雨的孩子。
电话来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起来,刚要开口,就听到对话那头传来一个朋友喜悦的声音:“你在看直播吗蒂博?颁奖了颁奖了,你是金手套!!!快开电视——嘟——”
原来不是阿扎尔,库尔图瓦把电话挂了。他继续弯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垫在下巴下,垫了一会儿脚,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换了衣服鞋子,决定先出门再说。
沙德半梦半醒的时候哭了一会儿,嘴里念了一会儿Tibo,又念了一会儿卢卡,最后开始喊妈咪。瓦列里娅陪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先给莫德里奇发了消息恳请他完成庆祝典礼后能过来看看沙德,又翻着他的手机列表找谁是Tibo。
好多人打电话发消息进来,也就阿扎尔和赖斯的名字她熟悉,代沙德回了。阿扎尔一叠声问在哪个医院,瓦列里娅暂时说了一下,但很快沙德检查完成后,阿布的电话打了进来,推荐了一个私人医院做治疗,医生也联系好了,瓦列里娅就忘了这个话茬。
等他们都到新医院好久,已经半夜十点多,瓦列里娅才猛地想起这件事来,赶紧给阿扎尔发过去说地址变了。对方过了一会儿回复说怪不得没找到,但没关系,马上会过去。
瓦列里娅还在和他联系时,就看到莫德里奇匆匆忙忙地从走廊那头出现了,湿漉漉的金发在灯光下带着偏光,达利奇和两个克足协的高层在他身后,显然是一起来探望。
瓦列里娅和主帅握手,听他一叠声道歉,勉强压抑住怒气和烦闷,先带他去找医生,米奥德拉格也在一起,他们需要把情况同步。
“韧带拉伤,幸好没有撕裂……但是最起码要三个月恢复期……”
莫德里奇先进病房。
沙德醒了有一会儿了,脚已经被处理好了,但神志还不太清醒,嘟嘟哝哝地找人,一个也找不到,就哭了一会儿。
莫德里奇进来时,就看到沙德正在揉眼睛。
安静的灯光下,这个新鲜出炉的世界杯金靴、在赛场上坚强无比、一脚江山的斗士,像个小孩子一样泪眼朦胧。
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怎么会让他来承受这些事呢。
莫德里奇忍不住低头看他。沙德眼神涣散、音调好委屈地念着名字,大概是人太糊涂了,听起来都不知道在喊谁,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聚焦上视线,回到了现实里,呆呆地举起手去感受莫德里奇脸的温度:
“……卢卡?”
莫德里奇的睫毛颤了颤:“我来了。”
沙德认真看着他,反而却眉毛越撇越厉害,而后整个人直接两眼一闭哭了起来。
“卢卡!——”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又什么话都喊在里头了。
受委屈了,受委屈了。莫德里奇俯身拥抱他,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了一会儿气,沙德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他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终于打气精神坐起来,从比赛到现在才第一次吃了点东西,一吃起来就暂时忘记自己受伤的事了,就顾着嚼嚼嚼,腮帮子鼓鼓的,嚼成小仓鼠鱼。
问了颁奖典礼,问了队友们,问了捧杯的事,还得知明天会有人带大力神杯来给他摸摸抱抱亲亲拍照,沙德一下子更是整个鱼荣光焕发了,不存在的鳞片仿佛都在闪闪发光。在莫德里奇的安排下他重新乖乖地躺回床上,抬着眼和他说话。
他的眼睛水润润的。
充满了依赖和欢喜的,全心全意看着他的。
莫德里奇情不自禁俯身,在他们呼吸交缠前沙德却吓了一跳似的扭开了脸,于是这个吻落在了脸颊侧面。
沙德脸一下子红得要命:“卢卡,卢卡……”
莫德里奇抓掉他头发上一根小小的没被擦干净的草屑,移开视线去调整灯光的亮度,镇定自若地说:
“本来也没有要亲你的,躲什么?——再说了,亲了也只是晚安吻,又不是要交往。好了,睡吧,到休息的时候了……我等你睡了再走。”
沙德想想也是,顿觉自己好像是在自作多情,但反而没害羞,而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用被子盖住下半张脸。昏沉了两秒后满怀希冀地亮了眼,问他能不能再亲一次。
“这边也要。”
沙德嘟哝着,点了点自己另一侧脸颊。
“留给你男朋友亲去吧。”
莫德里奇把灯调暗到最后一档。
“我男朋友不要我了,我们分手好久了……”沙德揽住他的脖子,小声撒娇:“妈咪,妈咪,亲亲我……”
库尔图瓦跑了一晚上,被淋得差不多全湿透了。
他站在门外,透过房门上长方形的玻璃看了一会儿屋内,看温馨的小夜灯下,沙德如何用手揽住另一个人的脖子说着不知道什么亲密爱语,看着对方低下头去亲吻他。
就算看不清,他也能想象对方如何含住沙德柔软的唇瓣舔吮,就像他曾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他站了一会儿,手掌无意识地放到门板上,像是被这种冰冷的触感吓了一跳,猛地缩回了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他没有走进去,并不是因为这个背对着他的眼熟金发男,而是他发现沙德在对方的掌心下安心地睡着了。
沙德并不需要他。
这是比什么关系不关系,名分不名分,更无解的事。
他不懂为什么阿扎尔说沙德在找他,也许是安慰的客气话吧,他也不想再问了——真可笑啊,看到他受伤就冲出门,听到两句话就不管不顾地找了一晚,现在这么狼狈不堪地站在这里看沙德和旁人温存,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转身离开,懒得朝人要伞,生怕多说两句话就会被认出来,在大雨中胡乱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一辆出租车,在司机震惊的咕哝抱怨中坐了上去,沉默地任由发丝滴下水珠,流进他的眼睛里。
就这样,消失在莫斯科的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