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伸手抓住那突出的血肉不存的手臂,把李铁牛从淤泥之中拔了出来。
就要把他当成鸡毛掸子一样鞭挞起来,气若游丝的李铁牛赶紧开口讨饶:“老哥,差不多了,我认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
老赵抖了李铁牛的手,叫他软趴趴的身上泥浆飞溅,眉头更皱,这人没死就够叫他讶然了,还能这么利索地说话,这就有些叫他拿不定主意了。
挨着一顿揍,都不拿出全力,图啥啊?
李铁牛牙齿不知道掉了几颗,吐出几口鲜血,有些漏风地说道:“老哥,高抬贵手啊,主使都走了,你也看出我没恶意的,别打了,好歹留着点气机对付暗中那个谪仙啊。”
老赵拎着李铁牛跳出湖底,湖水四合,水面退下。
两人来到远离豸山的岸边,老赵将半死不活的李铁牛随意撇下,说道:“这都没把你打死,总觉得你还有后手啊?”
李铁牛四仰八叉躺着,仰面喘息,这老哥哥,要是把他扔在豸山脚下,他还能说上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毕竟蝙蝠寺是药师佛道场,天老爷的目光看不到,现在在伢子湖边,那就没办法了……
李铁牛笑得比哭还难看道:“老哥,铁牛我服气了,您老拳法通天啊。”
老赵听不得他的溜须拍马,哪管你打算算盘,只想着除恶务尽,上前几步就要朝着李铁牛的头颅一脚踏下。
却是脚踏实地,只见那李铁牛瞬间横挪开去,一个鲤鱼打挺,刚想跪地求饶。
老赵已经上前,一脚提膝顶在李铁牛阳关穴之上,一手抡锤砸在李铁牛神阙穴上。
李铁牛的脊柱并未传来清晰的碎裂响声。
老赵眉头更皱,自己这一手断人脊柱的手段,狠辣不留一点儿余地,后果如何,老赵自己当初也是切身体会过的,结果便是武道直接断头了四十年。
可到了李铁牛身上,这一拳一腿下去,居然没有起效。
李铁牛双目突出,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前后夹击,身子都快散架了。
猝不及防啊,这这这……自己真的只是想要求饶而已啊……
老赵看着李铁牛欲哭无泪的表情,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防卫过当了,不过这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家伙,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搁谁谁不警惕?
李铁牛的身子落在地上,又是出乎意料的直接来了个漂亮的五体投地,同时高喊,“好汉饶命!我可以投敌变节的,不不不,我可以弃暗投明的!”
李铁牛赶忙伸手指向西面,同时抬头,露出和老赵一样的豁牙,谄笑道:“老哥哥,那个偷我灵气的谪仙人现在就在那里缩着,我带你去打他。”
老赵愣了愣,人活久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但像李铁牛这样的,还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老赵看了一眼李铁牛手指之处,沉吟片刻,说道:“你走吧……”
李铁牛呆若木鸡,有些难以置信道:“诶?老哥,你这么轻易放我走?我还没开始磕头求饶呢?”
老赵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好似看戏道:“那你现在磕吧。”
李铁牛愣住,只是讪笑,倒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反正面子已经丢完了。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你装你妈呢?我算是看明白了,刚才的路数,就算再打十遍也打不死你,既然奈何不了你,我不如留着力气对付别人吧。”
李铁牛咧嘴一笑,站起身来,本来是想拍拍身上尘埃的,结果双手一拍,丝丝缕缕的烂肉倒是纷纷掉落,模样倒是十分凄惨。
只是李铁牛对此毫不在意,有些心虚地问道:“那我真走了啊?”
老赵嘴角微微抽搐,身后拳意流淌,那好整以暇的武生也是怒目圆睁,不耐道:“赶紧滚。”
李铁牛撒丫子就跑,边跑身上边掉肉,心中遗憾道,可惜何肆老弟不在这边,不然肯定会把这些肉捡起吃掉的,那也算物尽其用了。
另一边随着兰芝的干脆遁逃,屈正也直接飞身回到山顶,看着一群人脑子不太正常地站在雨中,为那些毫无神性的木胎彩绘佛像撑伞。
屈正愣了愣,然后撇了撇嘴,心中骂道,还真是一群脑子被驴踢了的。
陈婮赶忙领着两个孩子冲了出来,李郁和芊芊一左一右搀扶屈正。
这蝙蝠寺没有这么多精贵的油纸伞,本来是三人都在檐下避雨,只是现在房子都倒塌得差不多了,所以三人都在淋雨。
屈正眉头微皱,本想伸手一挥,却走雨水,却是忽然停住,万一这一点无漏雨处就成为谪仙的突破之地呢?
算了,还是淋点雨吧。
屈正环视一圈,有些不悦道:“怎么的?我在山下打死打活的?我家这三人连伞都不配撑一把?”
杨宝丹赶忙上前,递上雨伞,屈正没接,只是转头看着那些有人撑伞照顾的庄严肃穆的佛像,他本就是见佛不拜之人,忽然就怒从心头起,提刀作势就要劈烂这些装模作样的木头雕塑,骂道:“人都没伞撑了,还管这些佛像?他们难道都是泥菩萨不成?淋点雨怎么了?求他们保佑,不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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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陈婮见状,连忙拉住屈正,小声劝慰不可对佛不敬。
方丈果圆师傅看着这场面,忽然叹了口气,挪开了替日光菩萨遮雨的油纸伞,塞到陈婮手中,致歉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是我着相了,就该以人为本,木头的确不需要打伞的。”
见到果圆师傅做表率,其余僧众也纷纷惭愧的停下手中撑伞遮雨的动作。
屈正面色这才好看一些,有些不情不愿地收了刀。
芊芊看见屈正面色惨白,关切问道:“阿平伯伯,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