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咒力,万古心传。
在没有见到戚灵之前,风皇山四大巡狩师,从风皇祠秘藏那些上古典籍里所学到的本事,仅次于三位祭君,也足以在西牛贺洲傲笑千秋。
然而世上风有百种,各自有别,四人也各有所长,若论漂游万里,登高涉远,掠影当居位。
而当戚灵称赞了他两句后,掠影反倒脸红了。
掠影体内风灵虽然迅捷,倘若焚上一炉香,烟燎升起之时,再让掠影从香尖跨过,烟霭也会有所动摇,这就证明他的风灵修为差些火候,按照戚灵所说,“风咒至极则无风。”
不过戚灵还是选定掠影,让他替自己返回一趟西牛贺洲,一来是去趟风皇祠,询问青衣人的现状和口供,二来则是绕路去往清吟城医馆,看一看绯红女使是否苏醒。
从南瞻玉堂地界到西洲风皇山,路途几近十余万里,掠影乘御天风而行,一路上却百感交集,若非平日里贪酒嗜睡荒于修行,替风皇大人效力时也不至于如此慢吞吞,寒烟常说修行要比头悬梁锥刺股艰辛百倍,也不是没有道理,有天赋的,学风灵咒术如行云流水,一旦能精勤用功,自然事半功倍。
掠影本打算两个时辰内到达,心念一分神,风灵度自然慢了下来,他不由在脸蛋上狠狠捏了一下,暗骂自己眼高手低。
果不其然,掠影耗费了大半天才回到风皇山。
祭酒见到气喘如牛的掠影时,一脸震惊,愣道:“小影,你因何喘不上气的模样,风皇大人呢?”
掠影哼哼唧唧道:“祭酒圣人,我没事,不过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长戚大人还在南瞻玉堂城,她遣我回来,要问一问青衣人的口供。”
祭酒转脸望向山中一块顽石,两眼一眯,嘴角翘起冷笑了两下,“我跟祭典,也真费了点劲,不过遗憾啊,没能把那两个人牙关给撬开。起初他们表情僵硬,只看了我俩一眼,马上就闭上了,跟块石头似的也不说话,祭典也是多少年没动过酷刑,不知从何下手还要去翻古书,得亏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随后祭酒的一句话,掠影听了差点跌倒,“可惜下手重了,死了一个。”
在西岭地界,风皇祠三大祭君极少肆意杀生,但他们若是让谁溘然长逝断了气,也不过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事,可毕竟长戚大人曾特意讲过不要加害那两个囚徒,虽然当时柔声细语,可一个处置不当,就等于直接怠慢了长戚大人,这下可好,为了口供弄死一个,所以掠影咗起牙花子,既不敢埋怨祭酒,又不知回去如何交代。
祭酒看出了他的心思,胸有成竹道:“掠影啊,尽管风皇大人现世,但你不要忘了我曾对你的叮嘱,不要学着去施舍怜悯给弱者,那样只会拖累了你。”
掠影笑了笑,说道:“可祭典圣人常教诲我,要学会怜悯世人……”
祭酒眯起眼睛,磨了磨牙根,“他是个虚伪的家伙,即便当面,我也这么说他。”
祭酒隔空挥手,通过风灵之力牵来两捆卷宗,全是西岭产的白梨木纸,光是厚度就有一寸高,上头写满了人名,卷宗内的文字也挤得密密麻麻。
祭酒捶着卷宗,叹道:“风皇大人仁慈,但你办事也须活络些,这是我这辈子审讯逼死的贼人名单,权当是我的罪状,求风皇一并处罚于我。”
对于祭酒的手笔,掠影并不如何惊讶,因为在巡狩师当中,祭酒行事向来有大刀阔斧的口碑,以往为了守护风皇祠,祭酒破口大骂巡狩师瞻前顾后时,毫不介意有失庄重,面对来犯大妖也不问出身一律痛下杀手,绝不心慈手软,他脸上胡茬跟他的性子如出一辙,无不将铁腕风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掠影无奈的笑了笑,他可不敢接下这罪状,摸着脑袋尴尬告辞而去。
须臾。
当他身法不停到了清吟城,城内宿醉的酒鬼们都揉了揉眼,巡狩师向来是稀客,极少离开风皇山,倘若不是风皇大人降临,巡狩师岂会出现在金刚山地界?
酒鬼们围拢上前,金翅族人被风皇拔除龙毒事,已成了烂大街的谈资,比起这个,他们更关心风皇大人的近况。
甚至有个酒徒醉醺醺道:“风皇之于西岭,像极了佳酿之于酒鬼!十年兴衰不识物,百年兴衰不识人,偏偏是酒,无论隔了多久,倒出来进了杯子,你就认得。而咱们的风皇呢,无论隔了多久,她来了,咱们就认得,就得倒履相迎。”
掠影笑道:“你鞋子都喝丢了,这回就算了。”
掠影并不想搞的此地鸡犬不宁,只能朝酒鬼们洒然一笑,遁身隐形在风中,倏忽间溜进了风桃桃医馆。
为了不至于吓到屋里人,掠影出现时还特意跺了跺脚,但仍是惊扰了正在煮药的尾稚颜。
一灌药汤洒出小半。
尾稚颜深吸了口气,看着洒出的灵药精华心疼不已,凝眉道:“喵呜,啊呀呀谁呀这是?不会敲门吗,一阵风似的钻了进来,不懂医馆的规矩吗?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这样子。”
掠影一怔,不住的躬身道歉:“实在对不住,外头人多眼杂,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出此下策!”
风桃桃正在分拣药材,闻声抬起脑袋,眼神直勾勾盯着掠影,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手中的活,可当她意识到那副涂了彩妆的面庞是巡狩师模样后,猛地又瞪大眼睛,问掠影道:“你是从风皇山来?”
掠影笑道:“我从南瞻来。”
风桃桃惑道:“从南瞻来?”
尾稚颜蹦蹦跳跳过去抱住风桃桃,喵呜了一声笑道:“你可真是迟愣,起初风皇长戚大人她就是从南瞻来,这位英俊的小哥,肯定是追随长戚大人的巡狩师。”
掠影低头笑了笑,喃喃了一阵,道:“隔着彩妆还被人夸英俊,到底是气质脱俗哈哈,不过自恋一点,也什么大不了。二位容我介绍,吾名掠影,是风皇山四大巡狩师之一,此番奉了长戚大人托付,到这里来是要探望一位被称作绯红女使的女人,恕在下无礼,长戚大人并未告知她的具体姓名,只是叫她,绯红女使。”
屋内床榻上,绯红女使闻声挣扎着起身,尾稚颜连忙阻止,女使却拖曳着长长蛇尾支撑到地上,使足浑身气力挺直了上身,由于她仅披着单薄衣裳,露出后背,背上体肉之腴美,多一丝则嫌过,少疑似则嫌不足,让人看上一眼就觉恰到好处。
绯红女使慢慢转过身,对掠影淡然笑道:“我本名叫孟溪睿。”
掠影歪着脑袋问:“妖族?”
绯红女使低头瞧了眼蛇身,苦笑一声,“人族。”
尾稚颜搀扶着绯红女使连连笑道:“巡狩师大人,她这是病了而已,你瞅瞅这肤白貌美的南瞻脸蛋,哪里是妖族呢,我这猫脸才是妖族好吗!要看脸的。不过,承蒙长戚大人挂念,我俩找来补元气醒九窍的太阴玄精石,给女使灌下之后,不多时就醒来了,也算没辜负长戚大人啦。”
绯红女使轻轻推开尾稚颜,凭借扭动腰胯,在地面移动了两步距离。
风桃桃好奇问道:“女使你觉得怎么样,下肢还有痛感吗?”
绯红女使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沉重,该有七八十斤重,不太习惯而已。没想到,一粒避尘天星,活生生把老娘搞成了只蛇妖?”
七八十斤的尾巴负担,对于失去双腿的常人而言,根本就无法动弹,但绯红女使腰胯上却力气十足,而且戚灵曾不止一次觉她是个怪力娇美娘,风桃桃和尾稚颜自然没有忽略这点,主动一问才得知,绯红女使曾受月尊巫即点化,吞服了一颗来自北俱芦洲的异兽之胆,其味腥苦无比,却能使人强筋韧骨,力如龙象。
绯红女使又瞥了眼掠影,灿然一笑:“这位花脸小哥,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