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赶紧摇头,“可我觉得很好!”
她丝毫没有拍马屁的意思,纯粹是被天才的光环闪瞎。
十二岁……
她十二岁还只知道和弄堂里的其他孩子疯玩,可对方已经把大提琴拉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告诉她这是国外某交响乐团席提琴手的成名唱片,她也丝毫不会感觉异样。
眼里写满凡人的不可置信,她又问下去,“您从小就喜欢古典音乐?”
级精英的成长路径是这样的吧。
完全脱离普通小孩的幼稚趣味,从幼儿园开始一步到位,成为xs尺码的迷你绅士。
裴知鹤摇头轻笑,“完全不喜欢。”
江乔朝他看过去,不明所以然。
“小时候最向往的是和同龄人打篮球,”顿了一下,他又说,“但家里人觉得这种剧烈运动有伤到手的风险,所以,每次现我出去玩,就会体罚。”
两人身高差有些大。
裴知鹤从上方平静俯视着少女惊讶的脸,直到对方眼睛里的同情要溢出来了,才勾唇补上一句,“好在从不打手,不会太疼。”
江乔张得圆圆的嘴终于合上。
她真该死啊。
直到走到民政局门前,江乔都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茬。
以前只能远远看着他时,只觉得从小被院士老爷子选为唯一继承人培养很威风,左右手都能精稳操作手术神乎其技,现在听对方这样一说,才知道全族仰赖的天才少年也不容易,连自由掌控身体的权力都没有,一举一动都活在太多人眼皮底下。
吱嘎一声,裴知鹤单手为她拉开玻璃门,在门边的阳光下长身而立。看到她愧疚的表情,他又笑了一下。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白衬衣的袖口就被少女轻轻地拉了一下。
“刚刚我不是觉得您很惨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江乔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仅仅是凭着一种本能,仰起微微热的脸,直视着裴知鹤黑沉的眼睛,“如果是我经历了这样的童年,一定没办法成长成您的样子,裴老师真的很厉害。”
午后的风拂过,裴知鹤看向她,神情专注。
见他不说话,江乔又急忙忙地重新措辞,“就是我……”
“我知道。”裴知鹤轻轻按住她快要飞起来的手。
皮肤相触之间,传递过来的除了对方温热的体温,还有熟悉的苦艾香水味。
灰绿色调的植物气息,洁净,雅重,几分极容易被忽视的侵略感。
被触碰的手好像在滋滋作响,江乔在对方白水般无害的注视中拼命深呼吸,才忍住了没有把手抽回来。
马上就要和裴知鹤结婚了,这样的肢体接触人前还会有许多,她总要控制自己的反应。
踏入等候大厅,江乔两三步走到流程指示海报前认真研究,手如同无形的激光笔,下意识地抬起划线。
身后许久无声的男人溢出一声低低的笑音,江乔转过身看他,慌手慌脚地站好。
她头长度近腰,软而亮,平时垂下时如墨色的缎子。今天为了拍结婚证,特意用簪子盘了起来,露出一节纤细的脖颈,莹润得像瓷。
在他偏高的视角里,少女泛红的耳垂上一层小桃子似的淡金色绒毛,右耳廓的软骨中间,有一颗雀斑似的小小的痣。
裴知鹤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不是在笑你。”
江乔:“什么?”
“我只是有些,”他金丝边镜片下的黑眸闪了闪又垂下,嘴角克制不住地勾起,“手足无措。”
没有别人,没有他的弟弟。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