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怎么想?”尼兰猎身子前倾,目光越过中间的大王子,落在另一把马扎上坐着的蛮族武士。
“什么怎么想?”普布扎侧目道,脸上没有浮露一点情绪。
帐子里一下安静了些。
盘坐的贵族们挥手驱离周围侍奉的奴隶,奴隶们惊惧不已,连忙从帐帘底下爬出。碗盏陆续被放上板架,马奶酒不再摇晃,有名的武士们也不觉板正了身子,严肃的神情取代笑意刻上面庞。
王子们的对话要开始了。
“没找到大川杰,接下来该怎么办?”话音刚落,坐在中间的胥莫加措也转首看向左边。
“能怎么办?大川杰也有可能在大宫里,难不成上大宫找他?”普布扎冷笑道,“你觉得侍卫团的武士信不信我们?”
“那肯定…不信。”
“没了大川杰就不能进宫了吗?”胥莫加措压低着眉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连个备用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就指望着我给你们带回好消息了?”
“大哥要是舍得私养在寨南的武士,大宫的门可拦不住你。”普布扎侃侃道。
“胡扯。”胥莫加措脸色一变,声如雷烈,目光凶狠得仿佛能在前者脸上剐出一刀。下方的贵族和武士被吓了一跳,有人颤颤巍巍地端起酒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而效忠于大王子的武士已经默默把手压上刀柄。
“开个玩笑。”普布扎慵懒地向后一倚,避开了直视而来的锋芒。
胥莫加措嘴角微抽。
私养武士在阿勒斯兰部的法令中是明令禁止的事情,是重罪。在部族里,贵族和王子们的保护主要依靠侍卫团的武士,以及汗王特许的不隶属于任何兵帐的武士。
而部族里的人都知道,汗王对王子们极其严苛,尤其是三王子死在雪松林之后,这种严苛几乎变成了监禁。每位王子除了一百名侍卫武士,也就只被特许招募了三五位有名的武士,而且这一百名侍卫武士每隔半年就要更换,王子们可能还没来得及和他的护卫们打好关系,这些护卫就已经被调到其他兵帐里去了。
“二哥没养吗?”尼兰猎也向后靠,两人的目光在大王子后背交织。
“老四,话可不能乱说啊。”普布扎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说。
“我问的是哥哥在依马北马场的那一批好马。”
“你问这个啊,也就养了几十……”普布扎突然一愣,笑容戛然而止,随即怒道,“老四,你什么意思?”
“就是养马的意思。”尼兰猎两手一摊,“二哥,你可别多想,弟弟就是好奇,也想找个时间挑块好地方养一批草原的好马,所以才多问一嘴的。”
“你在依马北还有马场?”胥莫加措挪了挪身子,侧对向普布扎,眉头已经锁出好几条黑线。
“怎么会,大哥都没有…私养武士,做弟弟的…掌马场做什么?”普布扎声音很碎,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尼兰猎深深地看了二王子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在自己的大哥脸上,后者的面色正如这几日的天空般阴晴不定。
马场,草原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草原的贵族不一定都供得起一片马场,但供得起马场的一定都是草原的贵族。
通常来说,至少要有上百匹良马和马驹才能算得上马场,想要养活这群刁嘴的生灵就需要一片丰渥的牧草,因此,拥有马场的前提是要有极佳的、稳定的牧草来源。
而之所以说马场是珍贵的财富,除了需要大量的资源供应,还因为在马的世界里,北陆的马场就是马中名门,是天底下富产战马的宝地。对于牧人出身的武士来说,很难有什么东西比一匹雄俊的战马更能吸引他们。
战马是财富,可值千铢,能吸引数位乃至十数位拥趸,这是能塑造权力的力量,充满着最严厉的枷锁。
如果老二在依马北借着贵族的手圈了一地马场,那他在寨外是不是已经养成了一队战骑呢?
胥莫加措心头猛跳。
战马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出来的,面雄势烈,寻常良马难比其分毫,战骑冲起来的声势堪比狂风骤雨,哪怕捂着耳朵也会被颤抖的大地震得慌心。
他也骑过战马,是外族供奉的纯血战马,而本部的黑马他还从未驾驭过,因为他还不够资格,他很清楚外族的战马都远不如伊姆鄂的黑鬓马凶悍。
早年间,几位王子都曾被汗王塞进过铁游骑的军帐中,虽然只是预备武士,但依旧有随军出练的机会。也就是军练的时候,王子们被这群被草原牧人盛誉为“风”的黑色战马惊到了,那样开天辟地的冲势最能撬开一个蛮族人内心的枷锁。
胥莫加措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他至今仍记得普布扎看着铁游骑冲阵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从弟弟眼里看见了熊熊的火——
宛若狮子的雄心。
就在这时,坐离王子们最近的贵族站了起来,是一位面老的蛮人。
他抖了抖挂满金饰的半袖袍,慢慢抬起眼睛,“三位殿下,现在可还没到互相揭老底的时候,太阳就要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升起,汗王做事向来都是行早而不善迟,但北庭宫那边至今仍未吹出半点风声,这并不常见,也许我们应该摒弃前嫌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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