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虽贵为帝王,但见故乡谯郡荒芜,因而特意遣人来谯郡屯田,让谯郡变得富足起来。
可那卢子家不了解自己的苦心,竟上表说,谯郡土地贫瘠,百姓穷困,请求将之前徙居谯郡屯田的人民迁到梁国肥沃的土地上去。
此奏表一上,自己就算不想答应,也1不得不答应了,否则天下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不明地理,浪费民力。
就这样,曹丕一面口头嘉奖卢毓,一面又将卢毓降职为睢阳典农校尉。
而今日,龙舟正好开至睢阳,曹丕自然也就想起了这个大材小用的典农校尉卢毓了。
看着大河两岸肥沃的农田,以及远处传来的劳作农人的欢快歌谣,曹丕原本如同冰封寒渊的脸上像是融化了一角。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陛下,何故如此开颜?”
散骑常侍卞兰见皇帝陛下忽然之间面带笑容,有些好奇因而直接开口相问。
“无他,朕,见这两岸百姓安居乐业,心里面高兴。”
曹丕一时沉醉在了这片祥和安乐之中,映象中,自己从十余岁开始,就一直跟着武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他原来映象中的中原,是战火纷飞,千里无鸡鸣的。
而如今,自己看到自己的天下,终于变得安乐祥和,他又怎么不会感到欣慰呢。
“卞兰,你去传朕意,告诉蒋济,刘晔,让他们拟诏,就说:睢阳典农校尉卢毓,政绩清平,治下平和,百姓安乐,今升其为安平、广平二郡太守,即日赴任,无负朕许。”
“唯。”
卞兰领了口谕,立即去找蒋济刘晔了。
曹丕再次笑了。
“好一个臧奴寇的青州啊。”
曹丕自言自语的笑道。
他口中所称的奴寇,是执金吾臧霸的小字。
说起臧霸麾下的青州兵,曹丕并没有什么好映象,甚至可以说,这是曹丕心中的一根刺。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武皇帝山陵崩,臧霸所部青州兵,以为天下将乱,竟皆鸣鼓擅去!
一支军队,没有国君的命令,居然就这样自行解散,这简直就是对新君的极大侮辱。
很不幸的是,曹丕自己,就是这个不幸的新君。
这些青州兵,如果就这样解散,那倒一了百了,但事情远远没有这样结束,这些自行解散的青州兵再次私底下聚集到了各个青徐豪霸的麾下做了私人部曲,而这些豪霸,又都听命于前青州都督臧霸!
这太可怕了。
因此,才有了两年前的那件事。
两年前,自己三路伐吴,文烈都督青、徐诸军之时,臧霸居然还对文烈说:
“国家未肯听霸耳!若假霸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
这是在直接劝说文烈,拨给他一万精锐,他自己好踏平江东。
自己原以为,臧霸已然垂垂老矣,只想保守祚禄,以终天年,可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满足自己的既有地位,想要再建大功,甚至割据江表,做第二个孙权!
若不是文烈秘密告知自己,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臧霸有这个想法。
自己虽然已经以九卿执金吾的尊位为代价,解除了臧霸在青州的兵权,但青州徐州的地方豪强恶霸,各自豢养着门客部曲,心中也纷纷有不平之意,必须要让能吏治理,才会彻底解除这个隐患。
安平,广平二郡,皆在青徐,他特意封卢毓为此二郡太守,正是为了镇压那些青徐豪霸。
一个卢毓自然不够。卢毓只是一个开始,曹丕此次南征,即便无法成功征讨孙权,也足以解决青徐这个肘腋之患。
徐州,自己必须要先解决这块沃土!
“荀纬,传令,命御手加前行,务必在五日内抵达徐州!”
“诺!”
常侍荀纬领命而去。
――――
“阿玄,你说,平原王殿下已然判处了吴国细作肖璇雪结刑十年,这洛阳城,应该不会再有乱子了吧?”
曹羲歪在本来属于夏侯玄的檀木榻上。
忙碌了一夜的曹羲虽然困极,但他又着实为监国的曹叡感到担忧,因此这才急吼吼的跑来昌陵乡侯府,找夏侯玄商讨。
正在自己卧榻旁书案前抚琴焚香的夏侯玄,一面勾挑抹摘琴弦,以琴声控制着檀香烟雾的起起伏伏,一面回答曹羲道:
“洛阳广阔,胡汉贼贤,鱼龙混杂,依我之见,肖璇雪只是一个被幕后黑手弃掉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危险,也许还在后面。”
琴音悠远,夏侯玄不再言语,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奏着鹤鸣在阴,虚庭鹤舞,商羊鼓舞这些琴法指法。
曹羲只觉得头疼,困顿无比的他终于在夏侯玄的袅袅琴音与丝丝檀香的沁润下,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