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浓应景地啧了一嘴,被爷爷瞪了一眼,老头子痛心疾:“民以食为天诶!”
“我没说不对啊。”方应浓语带无辜,神色中却是明晃晃的‘您想得挺美’。 这时候该唐成端表示一下了——他意思意思屈指敲敲方应浓的头,再冲自己老师笑一下。
唐成端越大越不听话。
方爷爷叹了口气。
老人昨天就醒了,脚踝错位,最重的是摔倒时摔到腰了。医生叮嘱家里人好好照看,老年人骨头脆。
方应浓吃完,收拾了垃圾出去扔了,等唐成端一块走。白天孩子上课大人上班,唐成端请了位护工。
父女二人并肩下楼,唐成端拍了拍方应浓的肩,说:“安心上课。”
这是方应浓升高三的暑假,她刚开始集训没多久,但迫在眉睫的联考比起她的记忆被验证的恐慌来讲,实在算不了什么。
方应浓去年高烧几天后醒来,36岁的记忆和17岁的当下相碰撞,撞得方应浓时不时恍惚,不知哪个才是梦。她因此“预知”了许多事。
诸如明年六月底的高考分数,七月什么时候能拿到录取通知书等等,她未来十几年的生活都有记忆存档,小到被录取的学校,大到爷爷会在她高三入冬时去世。
记忆里这一年高三不太好过,方应浓爷爷去世后,烦事不断,父母想要爷爷给她的遗产,百般纠缠,后来父母出意外,为了让方应浓答应父母留下的小女儿,亲戚闹到她大学人尽皆知。
当时方应浓病愈后几天,思来想去,决定跟唐成端实话实说。她怀着惴惴不安。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真的重活一次,这听起来都太过离谱。
但方应浓是不敢赌第二年入冬。她有自己的打算。
当时唐成端看着她,面上露着打量和思索之意,这在方应浓预料的反应范围内,她作好了唐成端不相信的准备,回答唐成端提的一些问题时一脸坦然。
即使方应浓的秘密被唐成端知晓,唐成端也不会给方应浓带来伤害。这是方应浓能确定的一件事,也是方应浓放心坦白的原因。作为爷爷的爱徒,对她也是爱屋及乌的唐成端,在方应浓的成长过程里,一直都属于非常可靠的父亲一角。
如果这个世上,有人跟她一样敬爱爷爷,舍不得爷爷,方应浓心想,只有唐成端了。同时,她知道,唐成端是个很理性的人。
唐成端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她:“是因为摔跤引起的并症吗?”
“自然的器官衰竭。”
在唐成端的预料之内。
他说:“平平,情感上我信你,理智上却是要确认真假,最近一年会生什么,你还记得吗?”
半信半疑总比嗤之以鼻好。
那天他们两个在书房坐了许久,出来后唐成端开始准备给方应浓请掉晚自习,以及给方应浓家里的家具包上尖角,地上铺上地毯。
清晨的医院,来往的人步伐匆匆,唐成端去开车,方应浓站在出口等。
老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前几年肺功能已出现了问题,听从医生的建议,买了台制氧机在家时不时使用。
昨日做了全身检查,结合现在吸氧的频率,医生同唐成端说了老人器官愈衰竭的现状,让家里人看开点,控制饮食,可能会多活些时间。这种时候,医生都不敢轻易地说年。
唐成端没有隐瞒这些,他说得很直接:“平平,人都会死,后面还有很多事忙。”这样听起来冷静过头,却确实是唐成端的风格。
方应浓说我知道的。
她仍然能以正常的状态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