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告诉他,或许是的。
正是这样的。
时至如今,他除了认栽,认命,还能怎么办?还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家没了,国也没了。
国破家亡,对谁来说不是最深的绝望呢?
一国之兴,好比一匹马,拉着一辆重车,艰难地上陡坡,而一国之亡,便是这辆马车失了控,冲向下坡路,这种天崩地裂的局面,不是独一个人、一家之姓就能挽回的。
做梦!
马车疾驰而过,车轮滚滚向前,芸芸众生不过是马蹄下的一根杂草,车辙下的一粒尘埃。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兴也乎焉,其亡也忽焉,这真可谓是……季辞璋以手掌抵住前额,虽头昏脑涨,却心知肚明,这就叫“盛衰无常、造化弄人”。
沉沉苦痛逼得他头疼病又犯了,脚下好似踩空了一块,双腿一软,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回桌边。
悬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地放下了。
口中轻吟:
“此间不留身与世,岂非无计做文章?”
“江山那更千秋载,任他倾颠……任他亡。”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又要去捞那只已经见底的酒坛子。
谁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抢到那只坛子,“嘭”的一声砸向门口。
“我去你妈的!谁要听你放这些烂臭屁!”
“你个脸上三根毛肠子通大脑的牛鼻子臭道士!狗撩门帘子,全靠一张嘴!”
“认命?认你爹的命!认你爷的命!老子就是你爷爷!你天生就是给我当孙子的命!”
“你认不认?认不认?!”
李停云不知何时,挣开了身上的绳子,跳在妖道跟前破口大骂。
一张嘴,就是爷爷老子儿子爹,你妈他妈你他妈。
他还吐口水:“滚!龟儿子!狗东西!”
“杵在你爷爷面前想干嘛?等着挨踹吗?”
“一脚踹不出你屎来,都算你拉得干净!”
季辞璋听得嘴角直抽搐。
“胖墩儿?!”
李停云:“……”
这样喊显得他真的很没面子。
逼格都掉光了。
他爹语无伦次:
“虽然!但是?!即便!!!也不能???”
“你这些话都跟谁学的?跟谁学的?!”
“简直石破天惊?一鸣惊人?不同凡响?!”
季辞璋双手捂脸,不敢见人,纵然他读书破万卷,但翻遍圣贤书,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儿子带给他的“震撼”。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骂人,老子的错,但那些话,当真不是他教的!
那些但凡说上一句嘴巴都要臭三年的腌臜话,就连他自己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耳闻!
他用力抹了把脸。
突然感悟言语的攻击力竟然恐怖如斯。
那个永远微笑挂脸的妖道,两边嘴角终于再也扬不上去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怖,与先前八风不动的神情截然相反,显然,他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