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其實並不好回答,如果說聞所未聞,多少會讓對方感到難堪,反之撒謊說自己聽過,又將談執裝了進去。
對方能毫不避諱地公開與談執先前的關係,兩人站得又那麼近,很明顯是在通知他,「我回來了,我對談執還有餘情」,看樣子大概率是將他誤會成談執的現任了。
黎白衛內心糾結得要死,他並不想陷入這種奇怪的三角關係里,可好不容易淘到心儀的床伴讓他怎麼放棄?
「看來我對你身旁這位談先生的了解還只局限在他本身啊,不過認識也來得及,幸會幸會。」黎白衛先是用玩笑口吻化解樂和的無形示威,繼而鬆開樂和的手,將茶葉袋子塞給默不作聲的主人家,「我明天早班機出差,今兒就不跟你們湊熱鬧了。大蝦呢?凍死在你家怪可憐的。」
「你要回去?」談執接過茶餅禮盒的手微微一頓,本來約好的晚上一起吃飯,黎白衛突然變卦,稍微動些腦子就能猜出是因為樂和在不方便,但樂和回國他也剛剛知道,實際比黎白衛早不了幾分鐘,否則他不會邀請黎白衛來。
但為了不讓傻小子白跑一趟,談執開口挽留,「吃個飯又用不了多長時間,回去不也要準備嗎?」
談執並不清楚這話聽進黎白衛耳朵猶如客客氣氣的遷就,好似吃完晚飯就沒黎白衛什麼事了,舊情人會留下過夜,然後他披星戴月的回家。
剛剛強顏歡笑營造出的體面一下子變得搞笑起來,即使在談執床上,即使不談感情,即使他自我感覺表現的一直不錯,他仍然不是談執的第一選擇……
順位的話就算了。
要是人家舊情復燃,他得多尷尬。
「不了不了下回吧,再晚就不好打車了。」黎白衛歪著腦袋萌混過關,順勢朝樂和擺手,「你們快進屋啊,都在門外站崗我都不好意思取我的大蝦。」
黎白衛的臉明明是笑著的,可談執總覺得情緒不對,昨天還會等他的腳步今天匆促了很多,他努力地想要跟上,卻發現殘疾的腿根本追不到健全的人。
「哥我自己拿了?」黎白衛看到門口的黑虎蝦箱子,笑嘻嘻地看向身後的談執。
這一眼他發現樂和跟談執站在一起好般配啊,兩個人都是溫文爾雅的氣質,放在里就是那種全校矚目的學霸學神情侶。
反觀他,差得太遠了。
以為跟景帆分手後就會拔光心裡自卑的草,誰知這是個能春風吹又生的東西,他故作瀟灑地舔了下嘴唇,嘴角類似梨渦的小坑無法再裝出快樂。
「等一下阿衛。」
談執在黎白衛笑容幾乎要垮的剎那健步過來安慰,可解釋的話還沒出口,無法立穩的雙腿將他重重拽倒在地——
噗通一聲,很大一聲,談執左肩結結實實撞在子母門的窄邊,鎖骨以肉眼可見的度溢出血來,沾濕了襯衫領口。
毫無徵兆的一幕把黎白衛和措手不及的樂和都嚇得不清,好在黎白衛與談執面對面有著先人一步的優勢,他忙不迭蹲身抱住摔倒的談執,看到滴落在入戶腳墊上的血,聲音和心臟顫得不行。
「你沒事吧哥,摔沒摔到別的地方?」
發力的雙手由從腋下挪到腰間,拉肚子拉到發虛的黎白衛咬牙直起膝蓋,將談執穩穩固定在懷裡。
重「站」起來的談執心神不定地搖頭,身體上的疼痛他無所謂,更多的是受到了打擊,短短一分鐘內,他在談了兩年的前男友面前,以及與他有著親密關係的黎白衛面前,同時展示了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殘疾人……
可他能怎麼辦?
笑著承認咯。
談執偷嘆一聲,佯裝無礙地拍了拍黎白衛,「不用緊張,殘疾人難免摔跤,給我輪椅吧,省得我走不好路。」
「噓噓噓,瞎說什麼呢!」黎白衛聽了這話心裡相當不是滋味,頓時拔高嗓門,「平日在家走得好好的,剛剛只是著急了而已。網絡上那麼多奇蹟,你擺脫輪椅是遲早的事好吧?!」
「遲,遲早的事嗎?」
被戳中心事的談執瞳孔微擴,炸開在耳道內的篤定聲音還在一遍遍迴蕩,他的臉頰貼在對方因激動暴起的頸動脈上,仿佛做的極深處時那樣的動情。
此刻的緊擁從為了保持身體平衡逐漸轉化為感激,就連康復師都說他恢復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奇蹟了,可除了他自己以外,多了一個黎白衛相信他能站起來。
「那還用說?你右腿又不是沒動過。」黎白衛紅著耳朵俯身勾起談執綿軟的膝蓋,生怕自己力氣不足導致後半程掉鏈子,一路小跑著奔往沙發,「對了,你家醫藥箱在哪裡,先簡單處理一下傷口,要是感覺骨頭疼就打12o去醫院拍個片子。」
「我去拿吧,我知道醫藥箱在哪兒。」樂和眼見插不上手,只能退而求其次為談執做些別的。
同居一年半,他很清楚談執的物品從來都擺放在固定的位置,假使他沒有因為害怕承受與談執的未來離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或許就不會被人見縫插針了。
「那,謝謝你了。」黎白衛在聽出樂和對家裡的熟悉程度後,說不上自己吃哪門子的閒醋,他心事重重地捲起談執褲腿檢查,期間緊咬下唇怒自己不爭。
作為床伴,其實他越界了。
黎白衛正深陷思緒萬千,頭頂突然被談執的掌心覆蓋,指腹輕柔慰撫著每一根自卑的神經,他攥著挽到一半的褲腿,忽而忘記了接下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