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她也克制著好奇,儘可能不去問起江聿淮的私事,但她也期待冰雪消融、得見日出的那天。
*
舒月的媽媽住在單人病房,身形肉眼可見地消瘦,估計只有六十來斤。
護工阿姨將近來的身體數據給舒月過目,告訴她方霞的各項體徵其實已有好轉,但舒月還是忍不住背過身,豆大的淚珠不值錢地往下墜,很快讓臉頰濡濕一片。
但她很快調整情緒,接過診療卡,將護工阿姨送至樓下:「謝謝阿姨把我媽媽照顧得這麼好。」
護工直搖頭:「舒小姐不用客氣,我領了你的工資,都是分內事兒。」
舒月又去了趟食堂,買上媽媽喜歡喝的青菜粥,等回到病房,見方霞已經醒來,正小心翼翼地搖著床試圖坐起。
「我來。」舒月連忙放下打包盒,小跑過去。
方霞事先不知道女兒要來,雙眼瞬時通紅,抿著唇半晌沒有說話。
舒月扶著媽媽調整好坐姿,假裝埋怨道:「唉,一個月不見,有些人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啦。」
方霞哭笑不得,吸了吸鼻子,這才緩緩開口:「你怎麼來了?你爸那邊……」
「放心吧,我都安排妥當了。」舒月洗乾淨湯匙,「喝點粥嗎?吳阿姨說你中午都沒怎麼吃飯,這可是你寶貝女兒親自打包的青菜粥,嘗嘗?」
方霞食慾不佳,但有女兒在一旁撒嬌央求,還是接過粥認真吃了幾口。
「挺好喝的。」方霞擠出一個牽強的微笑,「下次要來就提前說一聲,我也好準備準備。」
舒月茫然:「準備什麼?」
方霞戳戳她的額心,語氣溫柔:「媽媽也是女人,媽媽也愛美,總不能回回都讓我家月月過來瞧見一個臭臉大媽。」
「哦。」舒月將頭埋進被窩,努力克制住淚意,瓮聲瓮氣道,「您不化妝也好看,不然怎麼生出來我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是吧。」
等情緒平復,舒月獻寶似的將攢了一段時間的積蓄推過去:「卡里的錢留著給周阿姨發工資,手術費我會另外結清。」
方霞不肯接:「你一個學生,哪裡來的錢。」
「我可是富二代呀。」舒月語氣調皮,像是在說著什麼輕鬆的事,「難不成你希望舒明志把錢都花在老婆身上?咱們不用白不用是吧。」
可方霞態度堅決,只讓舒月自己留著。
「唉。」舒月誇張地長嘆一聲,作出委屈巴巴的樣子,「裡面一大半是我的獎金呢,辛辛苦苦參加比賽就是希望媽媽能夠健康起來,誰知道……」
「好好好,我收下就是了。」
方霞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鼻頭再次泛酸,捏著舒月手上的軟肉直惋惜,「我們家月月打小就聰明,唱歌畫畫樣樣精通,可惜媽媽不能去給你做拉拉隊。」
舒月:「……」
所謂的精通唱歌,還是幼兒園大班拿會兒,別的小朋友都哇哇哭著,唯有舒月樂呵呵地將歌兒給唱完,這才抱了個毫無含金量的獎狀回去。
親媽濾鏡,真是比花崗岩都厚。
病人需要靜休,舒月便也沒有纏著媽媽聊天。等方霞再度入睡,她支著手在一旁發呆。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舒月也渴望過父愛,經常問「爸爸在哪兒」、「爸爸為什麼不回家」。
親戚們都哄著舒月,說舒明志在外打拼。那會兒舒家生意剛起步,這話倒也是真假參半,特地省去了他出軌的部分。
方霞知情,但她不想年幼的女兒既沒有完整的家庭,又失去繼承權。只要舒明志在金錢上不虧待女兒,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自己是個單親媽媽。
直到後來,舒明志身邊換了許多人,又年歲漸高,仍舊沒有子女緣,竟漸漸起了安定的心思。
當時的情婦正是如今的婦孫玉蘭,枕旁風吹久了,他才回了舒宅,向方霞提出離婚。
在舒月的記憶里,媽媽是一個頂頂溫和的人。可離婚時為了爭取股份,展露出令舒月陌生的強硬態度。
最後是大伯勸說舒明志:「弟妹是要你把股份轉讓給月月,又不是人家自己吞了,你想想啊,百年之後這些不全都是月月的?提早一點給又有何妨。」
談不上是遲來的親情,抑或是對生不出兒子的認命,舒明志總歸鬆了口,磨磨蹭蹭簽下股份轉讓書。
方霞則一早便買下兩室一廳的居所,帶著女兒搬離。
只可惜造化弄人,方霞後來毫無徵兆地患病,這才忍痛將舒月送回舒家。
而舒月已過了懵懂天真的年紀,與孫玉蘭朝夕相處後,漸漸探出生父不堪的過往。
她本就與舒明志親情淡薄,至此,又多了厭惡。
思及此,舒月如鯁在喉,乾脆捏著手機拐出了住院部,想去外頭吹吹風。
快到小花園時,見涼亭內立著一道頎長身影。
個頭很高,指尖正無意識地撥弄著打火機,即便看不清臉,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躁意。
身處醫院,舒月十分理解這種心情,便止了步,想著繞回大路,以免擾人清靜。
可夜裡靜謐如斯,她嗒嗒的腳步聲不可避免地在石子路上傳開。
那道身影循聲回頭,目光直直鎖定了舒月。辨別出她的身份後,倍感訝異道:「你怎麼在這兒。」
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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