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自己的手,用着没有哭音只有极其清淡似无的嗓音,轻声道:“阿福,你说我若是在慕家该有多好。”
倒也不是嫌弃这宫内冷,只是觉得他本应是慕家的人,他不应该死在宫中。
福公公压下嗓中的刺,轻声道:“陛下,您在慕佥将军与夫人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他的声音也像沈寒那样放轻,“现在您在将军与小姐心中虽有些陌生,但是不久后您会的。而且,您在他们心中是最好的君王。”
沈寒低头微微一笑,看向福九州,道:“阿福,借你吉言。”话毕,他走到室内,把门帘放下。
走到屏风后,原本坐下的慕汉飞与慕玉绡一同站起身,看向他。
不同于初见时的眼神,此刻他们的眼中并无惧意,虽然还带着一丝陌生与忐忑,但是沈寒已经很满足了。
沈寒招呼他们二人坐下,亲手为他们布菜,聊着他们并不知晓的燕晚的往事,以及他们小时候早已忘掉的趣事。
因为这些往事带着熟悉的温度,三人间的气氛倒也是一片和气。
但是他们三个人都知晓,今日相见,并只非为了认亲,还有和亲之事。
饭毕,餐桌上一片沉默。
沈寒终于忍不住,他看向慕玉绡,道:“绡绡,你真的要嫁给赫连炽吗?”
不等慕玉绡回答,他急忙道:“绡绡,你要相信兄长,兄长不是昏君,云北的事情兄长一定能解决。绡绡你想,你老师已经解决朝政积贫问题,汉飞也不是懦夫,我云国兵力并不积弱,无需用女子来承担这一切。”
慕玉绡看着沈寒眼中的急切与担忧,心中也有些难过。
她缓了一下情绪,道:“兄长,您所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兄长,赫连炽要得是我,我不知晓他对云国有什么企图,但是兄长,我不能成为他冠冕堂皇对云国开战的借口。”
她答应赫连炽不是一腔无用的热血,她想过赫连炽为何非得要她。
是喜欢?
赫连炽可能因从前,对她的确有几分喜爱,可上位者的喜欢又值几两钱,最多是被当作置办物品,供之自溺于情感上的自我感动。
赫连炽要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份。
正如兄长所言,如今的霄国乃是龙潭虎穴,赫连炽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
可正因如此,他需要云国支持,他需要娶一个可以震住霄国蠢蠢欲动的人。
且潜藏在霄国这方的势力也涉及云国,单凭他自己难以把之揪出,他需要与云国合作,而且必须保证云国这个人也知晓这件事。
这样两方线索互换,手中掌握的信息才会越多,而敌人也因此很容易暴露出来。
这样一看,他要求娶一个无甚威胁却可带来巨大利益的女人,何乐而不为?
况且。。。。。。。
慕玉绡轻声道:“陛下您还记得漏泽园吗?”
沈寒楞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漏泽园,当时汉飞曾在云北说过他想建一陵园来收敛将士们的骨土,但因朝廷国库不盈,他只能把汉飞这个想法记下。
不久,暮生入仕,再有了一定能力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这才去除了不少费银子的弊政,慢慢使国库充盈起来。
本来他想召暮生前来一同商议陵园的事情,但没想到暮生上了一道奏折,引经据典提出建立漏泽园。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了很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漏泽园推广下去。
因其过程着实艰辛,又是自己第一次实现汉飞的期望,自然记得。
沈寒疑惑道:“自然记得,不过绡绡,你问这作甚?”
慕玉绡手指微缩。
沉默良久,她开口道:“漏泽园埋得是战死他乡的战士,让他们的枯骨得以安歇。这既是对将士们的敬重,亦是将士家人点点的慰藉,让她们知晓,她们的丈夫或儿子的枯骨在死后并未遭受敌人的践踏。”
慕玉绡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身子开始颤,声音也有些抖抖索索。她咬紧了唇,这才致使自己声调暂时平稳。
“我在云北,见过了许多许多的尸体,缺胳膊少腿被敌人砍去头颅的,身体腐烂看不出一点完肉的。。。。。。。总之,在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尸体我都瞧见过。”
沈寒听言不由抬头看向慕汉飞,但他很快垂下眼。
那种情景下,汉飞不阻拦绡绡见这些,他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