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六郎的身体是哪里不妥当”
武枝拜谢了大夫,又问道。
“六郎先天有些不足,比常人弱上一些,大娘子无需心焦,人来这世间,自有定数,来是缘,去是了结。”
“放宽心,方能长长久久,不留憾事。”
这老大夫年纪大了,医术不错,同时十分虔诚,常常翻翻道学经义,偶尔也能开导些人。
“是。”武枝听得不太真切,大夫只说比常人弱一些,并没有说十分严峻的病症,便稍稍放心了。
姬缘一直觉得壳子不太行,这会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还是以给武枝治病为重,再多攒些家底,修修房子,再想一门长期赚钱的手段,教给她们,最好能喂饱武松,也能给她们几个存点嫁妆。
姬缘不能每天都那么卖饼,一是身体遭不住,挑不动担子,二是武松上山了,他独自做不了太多饼,三是清河县就那么些人,会审美疲劳的
因此每天他就只去一条巷子,第二天再去另外一条,挨个来。
清河县有六条巷子,六天卖饼,还留一天休息。
但还是有热情的小娘子会找到另一个巷子去,买姬缘的饼,顺便和他说几句话,要是能把他邀请到家里坐坐,就更好了。
去掉成本,每日赚的也有几十文钱。
慢慢积满了罐子底。
等它积满,就能建个不漏风的新房子。
武松也在为此努力,然而雪停了之后山里缺食的野鸡越来越少,已经不会上当了。
武松只能多挖些陷阱捕兔子,偶尔能捡到失蹄的鹿,便能卖上几两银子,充作武枝的药钱。
未出正月,西门老爷就病逝了。
姬缘抱着食盒卖饼,正好看见为西门老爷送葬的人流。
西门庆作男子打扮,骑马经过。
抬眸看了姬缘一眼,十分悲伤,又很沉静。
她一双漂亮的猫眼里爬满了红血丝,眼睛肿得很大,在人流的最中间,分外醒目。
白衣拂飞雪,乌棺如积墨。
姬缘心中叹息了一声。
愿逝者安息,生者节哀。
清河县的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虽然西门老爷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人,但他也是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人家因为西门老爷知道了清河县,等过个十几二十年,谁会知道清河县是什么山旮旯地方
便都有些怅惘。
西门府设了灵堂,只要想去拜祭,不论身份,都能进去上柱香。
这还是因为西门庆和西门夫人吵架,才设的规矩。
西门老爷临终前不放心西门庆的婚事,想把她定给一个侯爷的庶子,被西门夫人拒绝了。
西门夫人想把西门庆定给她的侄儿。
西门老爷不同意,断气前让西门庆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嫁,无论她嫁给谁都行,只要她不后悔。
西门夫人想让她的侄儿来给西门老爷送终,被西门庆拒绝了。
她实在看不上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秀才。
张口闭口都是女子应该如何如何
别说和潘郎比较了还比不上潘郎烙的烧饼,至少烧饼还能吃。
至亲离别如此突然,西门庆愈觉得要牢牢抓住潘郎。
人生苦短,何不纵意
但她要给西门老爷守三年孝,不能立刻定下婚娶之事。
如今常常痛哭,又忧心潘郎被武枝那个小矮子迷惑,整夜整夜睡不好。
白日要守在灵堂里,还要负责府里的生意,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西门夫人并不熟悉生意上的事,反而是西门庆来挑大梁。
如今天气还冷,西门夫人茶饭不思,哭得瘦了一圈,一场雨下来就病了过去。
那个表哥又来府中探望,常常指责她一个女子不该行商贾之事。
西门庆碍着西门夫人的病情,不愿撕破脸,却十分烦他一副自诩为西门府未来姑爷的态度。
恨不得两棍把他打死。
西门夫人无比看好这一对,觉得是两全其美之事,尤其喜欢叫西门庆和她的侄儿一同在病床前相伴,自己病得厉害还坚持给西门庆拉郎配,让西门庆烦得厉害,又不好说什么。
偏偏她是母亲
母亲也是想让自己有个值得托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