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不悔和蕭憐兒兩顆腦袋湊在一起,一人伸出一條手臂,懸在半空,分別抓著左右各一半書頁。二人四目渾圓,盯著那本封面花花綠綠的話本,看得十分起勁。
大約半個時辰前,阿黃從它在圍牆下專門刨的狗洞鑽了進來,在熱情地舔了蘭野和吳不悔的手,再稍稍遲疑地舔了一口蕭憐兒的手背之後,兩條後腿一曲,前爪一伸,在火爐旁邊一趴,歇下了。此刻正在呼呼大睡,時不時地砸砸嘴,夢裡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
此情此景,不得不說,十分愜意。除了蕭憐兒和吳不悔時不時的四目相對之後,發出的驚天爆笑,還有笑得前仰後合,拍著大腿的「啪啪」悶響,有那麼一些些破壞氣氛。
天色漸晚,月升半空。吳不悔架起兩盞油燈,擺在一旁照明,繼續和蕭憐兒看那話本,二人嘻嘻哈哈,歡聲笑語不斷。
蘭野手裡的書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那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的書頁,若是叫旁人來看,難免覺得枯燥。而對於蘭野來說,無論多晦澀難懂的書卷,他總是十分沉得下心一直看下去。
可是今日,紙張上那一排一排細小擠密的字忽然間變得生澀難懂起來,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認得,組合在一起他卻總是恍恍惚惚不明其意。
合上書頁,蘭野揉了揉眉心,然後道:「我要沐浴。」
聽到聲音,吳不悔從書頁後探出半邊腦袋,臉上掛著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
「去吧。」答應一聲,吳不悔立刻將頭縮了回去,催著蕭憐兒快點看他要翻頁。
蘭野倏然愣在那裡,須臾後,捏了捏手裡厚厚的書頁,又道:「你要幫我。」
吳不悔再度從話本後方伸了半個頭出來,略帶著些疑惑的表情道:「少城主是在叫我嗎?你不是平日裡可以自己洗……」
目光對上蘭野那雙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阿黃那圓溜溜,葡萄似的小狗眼睛。吳不悔把剩下的話吞落肚中,在書頁下方折了一個小角,站起身對蕭憐兒道:「我看到這一頁,蕭香主別把這個折角抹掉了。」
「知道了知道了。」蕭憐兒盯著話本,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象徵性地擺了擺手,「要幹什麼你就快些去吧,我正看得起勁,別吵。」
說是「幫」他沐浴,可是吳不悔才在廳中將熱水在木桶里倒好,蘭野便拉起一扇屏風,勒令他在屏風後等候一步都不許動之後,獨自沐浴去了。
蘭野洗完,換了潔淨衣衫,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吳不悔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撓了撓頭。
明明他什麼「忙」都沒幫上啊?
蕭憐兒心滿意足將話本看完,揉了揉眼睛,抬頭一看天色,登時跳了起來。
吳不悔正好從廳中走出,蕭憐兒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時辰晚了,我回去了,不然要挨老頭兒的罵。」把話本往吳不悔手裡一塞,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忽然頓住。
轉過身來的時候,簫憐兒的面色忽然凝重起來。猶豫片刻,她再次大步向前,抓住蘭野手腕,不由分說,一路把他拽到院門之外,再小心合攏兩扇木門。
「蕭香主這是……」
吳不悔話音未落,蕭憐兒忽然塞了一個紙條在他手裡,示意他看。
吳不悔隱隱意識到或許是什麼要事,且是不能讓蘭野知曉的事情。立刻閉上了嘴,打開紙條。
紙條之上筆跡龍飛鳳舞,像是用極快的度,十分潦草地下筆寫下來的。
吳不悔凝神看去,依稀只分辨出「不死木」、「無塵水」、「骨」、「肉」等字眼。
蕭憐兒見他擰著眉毛,半晌沒看出什麼名堂,心中一急,搶過紙條道:「不死木可使斷骨再愈,無塵水可令腐肉重生,若將兩者合二為一,功效可翻百倍。」
話畢再朝吳不悔看去,見他眸光閃動,隱有激動之意,正要說話,蕭憐兒立刻出聲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想問什麼。」
「先,我的確想用此法來治野哥哥的腿。其次,這個紙條,是我前兩日潛入家中禁地,查閱禁地之中古籍,抄來的。再來,我向白萍打聽過,不死木和無塵水這兩個寶物,不僅所處之地地形險惡,還皆有上古凶獸鎮守,迄今為止都沒有幾人成功拿到過。最後,禁地是我爹下了死令不准去的,我不知道為何明明有法子可以試著治野哥哥的腿,青城派卻從未出手,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總之,若要去尋這兩樣寶物,無法依靠青城派。」
蕭憐兒撫了撫被風吹起的髮絲,繼續道:「我本來沒想告訴你,打算尋個時機自己偷偷去尋的。方才不知一時衝動還是怎的,總之你現在已經知道了……」
「我去。」吳不悔道。
蕭憐兒話說一半,甚至還未提起什麼,吳不悔便忽然如此說道。
她愣了一愣,很快回過神來。
「你修為實在有些差勁,怎的願意冒這樣大的險?」
蕭憐兒倒是心直口快,似乎生怕吳不悔沒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又補充道:「此行尋寶,極有可能費力不討好。而且,雖說你如今身為野哥哥的貼身隨侍,是要負責照顧他,但是卻並沒有義務要去為了野哥哥冒這樣的險。你可想清楚了?別一時興起,衝動行事。」
「我想蕭香主大約是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