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秋予看人自有一套。
这人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明了,这不是一种邀请,而是笃定她会跟上来,于是自上而下地引领着她。
不似命令胜似命令,他是众星捧月的月,是团体的中心。他习惯了这样说话,只因他是月亮。
秋予琢磨着他那语气想偷个师,瞟他,他坦荡地任她打量。
简单的白色t恤,工装裤,少年气的身姿被宽大的半袖遮盖,手臂上附着一层薄而极具美感的肌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危险的青筋在嫩阴天空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脖子上挂着条银链子,坠着个黑色牌牌。仔细看过去,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还套着个佛串,珠子滚圆。
无事平安,谁家的金疙瘩,哪来的小神仙?
同样没有打伞,雨淋湿了他的头,湿漉漉的,顺弧度分成一绺一绺,却带着股一种荒狂的锋利感。
全身上下似找不出一个矫饰的点,似是简简单单,清爽又直白的一个人。
——不,不对。
确实是柔和神仙面,鼻高挺,唇绝艳,菱形眼,眼尾扬起,但那右眼——眼下红痣一点——如血如泪!
慎人媚人勾人!
一笑,红痣垂,神仙面妖异非常:“我带你进去。”
秋予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又不好意思问。
“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这种话问帅哥,没意思也有意思。再想,认识金银河又认识她,十有八九是见过的,那枚红痣晃啊晃,行,这回她忘不了这神仙了。
咋舌,下次问金银河这神仙的名字。
只是现在她不想没事找事,打算开溜,她的思维里从没有“来都来了”这种话。
秋予疏离一笑:“不了,我还约了人。”
小神仙一怔,语气惋惜:“约了人?”
换认识的人这么问,秋予就要开始一本正经编瞎话,但眼前这人她是真不认识,索性连瞎话也不编,口都不开,又奉上一个客气的笑,伞一挡,低头继续找车。
“这样吧,”小神仙缓缓伸手将伞抬起,好心道,“至少把头擦一擦,这么大的雨,不夜侯也不好打车,吹了风该感冒了。”
神色里是不加掩饰的关怀,秋予愕然,这人也太善心了。
神仙面,菩萨心,大善人。
手机适时响起,正好让秋予免去了和他对话的苦恼,接起来,是金银河:“刚手机静音了,你来了没?”
“在门口。”
“快上来,右边三楼,手机给接待我来说。”
只听秋予叹息:“不用你说了,我马上过来。”
再抬头,小神仙还是笑着,伸手要扶她,秋予机敏避开,便立刻收回了手,了然:“这里有一道高阶,小心摔倒。”
秋予不习惯和别人靠太近,更别说是不认识的异性,知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这会真诚道:“谢谢,”又想到刚刚编瞎话说自己有约,把黑伞还给接待,当无事生,“你带我过去吧。”
对方果然是聪明人,不提这茬了,点头走在前面。
不夜侯茶庄横日字形布局,中间开了一条荷花池,将左右两间小院分割。
池子中间还有一艘大船,大得笨重突兀,正孤零零地游荡在荷花池上。两边小楼二楼阳台各设两座,正好迎着篷船的方形甲板。
雨下得疾劲,落到池内就漾起一层深重的雾气。
荷花的花期将尽,正开得荼靡。
秋予的老家在海城,没有见过真正的荷花。第一次就见到这么美的景致,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
她曾去到日喀则,见当地寺庙题字:见山峰而不生感悟者,非与佛门有缘。
高山长水皆有澎湃之势,给人空渺之感。秋予见过,却不投缘。
在庞大之下,自身成为微尘似乎是必然,她更偏爱细小的、没有那么宏大的美。
这种近在咫尺的美色美景实在让她感到心安。
察觉到前面的人在等她,秋予不好自顾自地再欣赏这处景色,又动了起来。
“不看了吗?”他问,不疾不徐。
似乎有意让她再赏赏花。
秋予摇头:“先去找金银河。”她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