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贞儿愣了,这不是她预想的结果啊!原先她的计划一来是会会李氏。二来假意辞行,得老夫人挽留,她就好名正言顺留下,就是姑母也不敢置喙她。今日怎么她稍提要走,老夫人就答应了?这不行!崔贞儿脸色一白,急急道:“那表哥……”
谢老夫人看着崔贞儿,截住了她的话头。她脸上还是笑得慈爱,语气也和顺,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疏离。
“你表哥昨日就去了外面,有些紧急军务要他去处理。你只管辞了你姑母就行,昊明不会计较你没跟他辞行的。”
瑰月心中一动,原来,萧长空并不是一直陪着这位表妹,而是真的有军务去处理了?
午膳后,瑰月让绿蕉下去歇息一下,她最近看起来比谁都心力交瘁的样子,神经实在是绷得太紧了。
瑰月则拉了红樱一起选花样子。朝食时,老夫人言及她早年生产时落下了头风,迁延至今时今日。以至如今但凡着点子凉风,就头疼难忍。瑰月就寻思给老夫人做幅抹额。
红樱就说,选好花样子,让针线房的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动手。
瑰月歪头沉思,嘴里喃喃道:“针线房做的,哪里比得上子女亲手做的贴心?老夫人掌着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她应该比外祖母年轻,可看上去却比外祖母苍老,定是太操心了。”
“就您好心,他们家都是怎么待您的?”红樱腮帮子鼓的老高,不满地嘟囔。
恰此时,听雪匆匆走进来禀道:“世子夫人,四平求见。”
四平探头进来,嘻嘻笑着,单腿跪下:“给世子夫人请安。”
“哟,这不是四平嘛!有何贵干?”
红樱语气里就带了轻刺。
“呵呵,不敢,不敢,奉命送信。”
四平谄笑地向着瑰月:“世子夫人,小的奉命送信给夫人。”
瑰月接过四平奉上的信。信封上并没有任何题字,拿出信笺一看,没头没尾的,就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话。
这一手遒劲有力的书法,她是认得的,乃萧昊明所书。
瑰月抬头,问四平:“何时出?”
“就现在!”
“好的。”
瑰月站起来欲走,四平却从肩上卸下一个包袱,恭敬呈上,嘴里仍旧笑嘻嘻地说:“世子夫人,这是世子为您准备的衣服。世子嘱咐,不用带下人,您跟我去就好了。”
红樱不依道:“怎么也要带上奴婢吧,从前您去哪里都是奴婢随侍的!”
绿蕉正这时挑帘进来,皱眉斥道:“世子有他的安排,你且安心待在家里吧!”
换上四平带来的衣服,瑰月低头打量自己,这是套普通丝绸制的裙裳,刚及脚踝,便于走动,一看就是市井小民出行服饰。
临进马车的时候,四平略有歉疚地说:“世子夫人,此行路途稍有些远,吃食和热水车上都备好了,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吩咐我。”
瑰月眉头就轻蹙了起来,扭身问:“这是要去哪里?很远吗?那为什么不让我带婢女,路上也方便些!”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一路上,就由小的服侍世子夫人如何?保证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声音?
萧昊明!
停在车头,李瑰月反倒有些踌躇,并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这个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马车里伸出来,有力地握住瑰月的手,温柔却不失坚定地把她往车里拉。
瑰月推拒了一下,好比蚍蜉撼树,也就顺从地进了车内。
四平笑嘻嘻地甩了一下马鞭,清越地喊了声:“出喽!”
车厢里,李瑰月沉默着,脸上无喜无悲,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长空含笑望着她,也不说话,两眼亮晶晶的,似是情意绵绵。
忽地,萧长空改坐为蹲,仰望着自己的妻子。
在那双光华熠熠的眸子里,瑰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突然就觉得委屈起来,脸上现出悲戚神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先一步离去,让你独自面对那些杀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先萧长空一直不出现,瑰月还能冷静自持,此刻他软语相求,她却忍不住嘤嘤哭出了声。
“你知道吗,那么多暗卫为保护我,都死了!我好歉疚!还有贺嬷嬷,本来也不该挨这一箭,她们的血喷洒到我的脸上,都还是温热的,我……”
再也忍不住,萧长空起身抱起瑰月,不住温声重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好长时间,瑰月才平静下来,萧长空从袖中取出帕子,细细替妻子擦去脸上的泪滴。
从前,看到一些酸书,里面说女儿家的泪能让百炼钢变成绕指柔,萧长空颇不以为然。今日方知,世间每一句话或许都不是空穴来风,或许都是有其出处来历的。就好比方才,看妻子哭泣,他感觉他的心似是被扭成一团泡在醋汁中,那种滋味,酸楚又新奇。李瑰月这样一个女子,娇娇软软地在他怀中哭泣的时候,他就想拿他所有来换取她的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