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林净宁偏了一下头:“去吧。”
温渝略微紧张的往后看了一眼,确保惠姐还没有走出来,但是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震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她一边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林净宁:“你一会儿去哪?”
林净宁:“十点的飞机。”
温渝说:“我真的会拍。”
林净宁轻声:“我知道。”
温渝不再说话,转过身进了走廊。
等她走到第一个出口,才听见巷子里传过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缓缓叹了口气,一种巨大的失落席卷而来。
惠姐已经看到她:“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温渝很快恢复笑意:“可能没有听见。”
“赶紧走吧,大家都等着呢。”惠姐把温渝的包递了过去,催着说道,“给你拿了,我们直接去酒店。”
这是温渝第一次参加艺术部门聚餐。
她和惠姐坐在一起,与同一桌上的其他同事都不是特别熟,但有时候碰见总会说两句话,今晚她格外的沉默,好像意识还在那个后巷,只是偶尔配合的举举酒杯。
惠姐小声道:“怎么了?”
温渝说:“有点晕。”
“没喝多少啊?”
温渝:“不知道。”
她们正说着话,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是许泊敏的助理,然后许泊敏走了进来。酒桌上的同事都愣了一下,受宠若惊之后,全部站起来敬酒。许泊敏寒暄了两句,让大家随意一点,都坐下来。
许泊敏的视线从温渝身上扫过:“没打扰你们的兴致吧?”
“许总大驾光临,我们是蓬荜生辉,兴致更好了。”经理赶紧接着话茬道,“您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许泊敏:“刚好顺路。”
温渝坐在那儿,比较沉默。
许泊敏喝了一杯酒,随意地聊了几句生活,丝毫不提工作,大家都轻松笑着应对,只见这个人目光落在温渝身上,有意无意道:“不舒服吗?”
温渝有点出神,摇了摇头。
许泊敏“嗯”了一声,让助理给温渝重新换了杯热茶,又将视线落在经理那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谈笑着说了两句话,便接了电话走了。
惠姐极有深意地看向温渝:“认识?”
温渝没打算隐瞒:“见过几面。”
后来的那段日子,平静如水。
温渝每天都在为藏品征集忙碌,不知道是不是李碧琦的关系,参加这样的大型全球征集计划一般是很难得的,温渝属于实习期的机动人员,有时候会被安排外出,配合奔走在各地的工作人员,去收集艺术藏品。
有一次经理问她:“林总的藏品现在到哪一步了?”
江桥后来联系到她,说林净宁这段时间会特别忙,后续的藏品情况让自己跟进,确实发来了几个价值不菲的物件照片,温渝已经做了图录,事情也在有序进行。
那段时间里,她没有任何林净宁的消息。
每天下午总会有人送来一些扬州的糕点,或者小物件,偶尔会有鲜花,甚至有关历史文物的书籍,这些东西都会直接送到她桌上,公司的人慢慢都知道了有人在追温渝。但那个男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温渝却总会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很久。
远在嘉兴的孟春林最近好像也忙了起来,时而会给她发一些画让她鉴赏,问她够不够拍卖资格,温渝说出门左拐菜市场边上向东五十米,一百块一张。
这种玩笑倒也开的起,孟春林哈哈大笑。
当然孟春林也有说漏嘴的时候:“我妈今天还问,咱俩聊的怎么样,我给她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她现在对咱俩的爱情深信不疑,我都有点担心二哥的心理状态,他现在和一堆妖魔鬼怪在玩命,输了就是万丈深渊。”
这话听着揶揄,但却让人胆寒。
温渝不敢再细想,只是听见孟春林那边传过来一些年代久远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在看电视?”
孟春林毫不掩饰:“新白娘子传奇。”
温渝:“?!”
孟春林回味道:“赵雅芝那个版本知道吧,还是喜欢二十年前的剧,就那个音乐响起来,你就瞬间回到了童年,那种感觉你懂吗?这对我作画特别重要。”
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看到大结局他们做了神仙,开心地要跳起来。后来回头再看,你会发现做了神仙便意味着清心寡欲,白素贞出了雷峰塔,便只剩与许仙的三天情缘,在那些做神仙漫长的岁月里,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只记得结尾他们一起驾云上天,配乐还唱的是:“爱呀爱自由。”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是悲伤的故事多吗?总归不会少。
七月底的时候,李碧琦终于从海外赶了回来,去京阳看了外公外婆,最后一站是扬州,待了几天就走了。但与爷爷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和林家的关系,带来了京阳的一个消息,大概就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往往这个时候,天地总是一片寂静。
夏天的那个燥热夜晚,虫鸣不停,让人烦闷,晚上睡不着,温渝爬起来,打开台灯看书。忽然想起王小波在《红拂夜奔》里写的那段至情至性的话:“当李靖还不是李卫公时,他和红拂从洛阳城逃命而出。那时他如痴如傻,想建一座长安城。在逃亡路上,两人敦伦后,红拂轻轻对他说:‘李郎,谈谈你的长安城,我愿意听。’”
那是温渝第一次如此想念林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