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看着刘病已,强压怒火,厉声对张彭祖言道:“今日,皇曾孙照拂与你,不施体罚。命你与皇曾孙同席研书,静思己过!”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两位少年面面相觑。可待到张贺走远后,少年们却是相视一笑,开怀不已。
“你真够意思,难得大人不体罚。”张彭祖自来熟的搭上了刘病已的肩膀,“我叫张彭祖,日后若有需要,只管开口!”
刘病已斜睨着他,嘴角忽而一笑,流光溢彩:“你还真蠢。连个蛐蛐都藏不住。”
“哎,你这竖子。”张彭祖忽而被嘲,一时气结,“我真心感谢你,你却奚落于我!”
刘病已不理会他,自顾自行至案前,端正跪坐好。张彭祖脸皮厚的上前,趴在书案上一脸好奇:“你是王曾孙?我总听大人提起你,你的面子可真大,竟能劝动大人不打我。”
刘病已乜了他一眼:“大人?张公是黄门,怎么会有儿子?”
“哦”张彭祖不在意的摆摆手,跛倚斜栽,“我是右将军过继给伯父的。我本来是富平侯的三儿子,最小的幺子。早年伯父受巫蛊之祸连累,处以宫刑。本来伯父有儿子的,可前两个月堂哥忽然得了疾病暴毙了,就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孙女归荑和身怀六甲的儿媳。
家父怜惜伯父膝下无子,就将我过继给了掖庭令。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过继,没办过手续的。我还是光禄勋家的三公子,可见了伯父还是要叫大人,为着叫他心安些。
王曾孙,你知道吗,自从堂哥过世,今日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他看到你,就像见到自己亲生的子孙一样。这可是头一次正在气头上的掖庭令,会给人面子不施体罚。你还真是不一般。”
刘病已目光闪烁,心中五味杂陈:“原是这样。张公高义,竟毫不记恨还待我这般好。”
张彭祖笑笑,不以为然:“大人一直都是老好人,他始终不忘做门客时卫太子的恩情,纵是连累受刑,也只悔恨自己无力救主。”
刘病已点点头,忽而从袖口取出小盒。趋织声,清晰可闻。
“哇”张彭祖的眼睛都亮了,“这般漂亮的将军虫你从何处寻来!”
刘病已对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颇为不屑:“你先前那只油葫芦哪比得过我这上好的白牙青,还险些因它受罚?真是不值当!”
张彭祖听了倒也不恼,赶忙陪笑:“哪里知皇曾孙有这等好物什,我先前也确实不值当。不知,公子可否也送只好秋虫与我?”
刘病已大笑:“哈哈,你这小子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高明,小心被写进佞幸传里去!”
张彭祖也笑:“若能青史留名,倒还真算是造化。”
刘病已拉过他的手,将装有蛐蛐的小盒递过去:“如今,我们算是朋友。这只促织还没输过,算是见面礼送你。”
张彭祖接过蛐蛐,大喜过望,赶忙起身行礼拜见:“多谢皇曾孙。”
刘病已摆手:“不必见外,叫我病已就好。”
“病已?”张彭祖思索,“这名字不同寻常,何处得来?”
刘病已捧起桌上的案牍,细细默读,答道:“谁取的我还真不知,但听张公说出自《七》: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张彭祖道:“枚乘的赋作。取名之人定是位博学士子,绝非凡俗。”
刘病已若有所思:“不管是谁,我只希望日后能找到他。张公说过,他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