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禾起身,向薛十七走了过去,与他并肩立在廊下。有的时候薛十七,觉着这个女子一点儿也不像瞧不清的人,不论在哪儿她总能找到自己。
“十七,及笄礼那天,我在丹桂树下埋了一坛桂花酿。明年,我们一同品尝,可好?”
那只大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她觉得他是答应了。
冥界,6川拉着归来的薛十七,絮叨着:“你可好,摊子丢给我,自己跑上去会佳人,我可替你盯了好几日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
薛十七“谢”字还未说出口,那人便跑的没踪影,不用想,也知道6川赶着去见何人。
自从人间的事情解决之后,冥界的冤魂也少了许多,忘川河畔的孤魂皆往生去了,日子又回归到从前那般。
薛十七有时忙完殿内的事情,便会回自己的住处,帮水虺消除身上的戾气,偶尔也会抽离元神进入轮转塔内。轮转塔不单单能够穿梭过去、未来,还利于持有者的修行,这也是薛十七无意之间现的。
这样的法器若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难免会引一场祸乱,是故,平日里他便将轮转塔封印在法阵之中。
在不能见到苏汐禾的那些个日夜中,他也不是没想过使用轮转塔,见一见曾经的玉落。每每生出这样的念头,就总会想起遇到上一任轮转王君的情景,很多事情不过是饮鸩止渴,有一便会有二,沉溺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
时雨走了之后,苏汐禾在院中闷了几日,见着天气放晴,带着乳娘前去胭脂铺逛逛。人还未走到胭脂铺,那熟悉的哭声再次传至耳畔。这回,哭声愈的清晰。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你可是有什么冤屈要说?”
乳娘愣在原地,不知自家小姐在说些什么,下一瞬那娇弱的身躯便倒了下去。离胭脂铺子仅仅几步,乳娘立马背起苏汐禾,焦急地冲进了时雨的铺子。
“小禾怎么了?”时雨接过苏汐禾焦急的问道:“快,随我上楼,楼上有床榻。”
时雨摸了摸她的脉搏和额头,一切如常,倒像是睡着了。
“时老板,你且看着小姐,老奴这就前去请郎中。”
“不必了,刚刚我摸了她的脉搏,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无异样。”时雨安抚着乳娘,“妈妈别急,我从前跟江湖游医学过一些皮毛,小禾像是晕了过去,也许是气血不足。”
“你们前来这一路,可生了什么事情?”
乳娘打量着自家小姐,面容红润才放下心来,对于时老板她还是相信的。她仔细回想着从府中出来的所有事情,包括一路上他们所遇到的人。
“一路走来,倒是没什么异常,天气寒冷夫人准备了马车。小姐却说在院中闷得久了,想走一走,老奴便寸步不离的陪着······”
“哦,对了!快到铺子门口时,小姐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时雨问道:“什么话?”
“小姐说,什么冤情?”
坏了,想来又是被那些个东西缠上了。
“乳娘,你且去楼下倒杯热茶来。”
“好,老奴这就去。”
房门合实,时雨伸手用法术探着苏汐禾的意识,果然,她又与鬼魂共情了。前两次都只是神情呆滞在原地而已,这次,竟晕了过去,也许是因为苏汐禾太过柔弱?
时雨并不懂这些,眼下6川与十七皆不在,无人相问,她紧紧抓着苏汐禾的手,在一旁看护着。若那鬼魂有任何异样,她不介意用一身的仙力去拼。
苏汐禾在梦中清醒过来,她不过是点了点头,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个似梦的回忆之中。那女子在得到自己的许可之后,触碰着自己的后背,她便立刻失去了知觉。
不同于小歆与王如儿,此女子的回忆并不是片段,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故事。
苏汐禾下一刻来到酒楼之处,四周挤满了人,楼上楼下众人皆在欢呼,一个女子在中间的台子上翩然起舞,芳香醉人,曼妙的身姿在歌声中是那么撩人心扉。
待她上前不禁面红心跳,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群男子在女子的裙摆下方抛洒着银钱,嘴中说着浑话,女子的外衣不知被谁扯落了下来,却不见怒气,只是回眸一笑了之。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酒楼,为何那面容姣好的女子,会在酒楼中间跳舞。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模样,一个男子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只为见女子一面,一整晚,男子只是坐在房中,痴痴地看着女子入睡。女子第二日醒来笑他痴傻,此后男子便时常来她的房中。
春去冬来,两年间,两人私定终身,女子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拿出,挥泪送别男子入南都赴考。
女子身怀有孕却被酒楼的老板赶了出去,替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也将孩子养大。听闻男子高中却并未归乡,便带着两岁的娃娃一路乞讨来到了南都。
重逢之时,却看见男子身旁早已有了她人,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女子上前相认被男子拒绝。反倒被他身侧称之为妻子的人留下,入了状元府才得知男子早已是当朝相爷的女婿。
明明是正妻却变成了小妾,在府中受尽虐待,两岁的娃娃更是无故被人推下水塘,生生淹死在其中。女子神经失常,被冠上了嫉妒的名头,双目失明、双耳失聪,拔了舌根有苦难言。
难怪,每次遇到这个鬼魂,她总是在哭,竟是这般的凄惨。
床榻上的苏汐禾跟随着鬼魂的回忆,抽泣起来,眼泪不停地向外流着,时雨忙为她擦拭着泪水。
在男子孩子的生辰宴之上,满面春风,美人在怀,女子却在深宅的后院之中,付之一炬。她叹这世间不公,怨自己所托非人,可怜自己年幼的孩子竟因为自己而被人害死。
一阵抽离,苏汐禾在床榻上坐起,猛地抓住了床前之人的手腕,时雨吓了一跳,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小禾,怎么了?”
时雨的手抖了起来,一身红衣的女子,从苏汐禾的背后显现出来,女子双眼流着鲜血,长遮住半张被烧毁的容貌,露出的半张脸很是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