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愿呢?这样贸然上门,岂不是要让她为难。
再等等吧,他同祖母这般说,同自己也这般说。两情相悦,才是他想要的。
“苏姑娘,小心。”
从马车上下来,直到卷宗室内,苏汐禾一直在他的身后跟着,扯着他宽大衣袖的一角。卷宗室内幽暗僻静,迎面扑来的全是书卷及灰尘的味道。
苏汐禾持着烛台,站在宋今安的身侧,听着他翻找书册的声音,并不敢靠的太近。这里陈放着人口的记录信息,各类案件的卷宗······
若是一个不小心,烧了起来,可就麻烦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时雨送的那颗明珠,若是知晓,应带在身上,果然珠子确实比烛火好用多了。
“找到了,在这里。”宋今安忙碌起来,向来十分的专注,时常会忘记身侧的人。
此时他习惯性的叫着身边的人:“正言,靠近些,有些昏暗。”
苏汐禾向前挪了挪脚步,不敢靠的太近。
“应是这个没错了,三年前的中秋灯会上,礼部侍郎贺北寒的府邸走水,火势之大波及到邻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事后还去了衙门状告,索求赔偿。”
“等等,礼部侍郎贺北寒,他的信息应是在······应是在那边的架子上。”宋今安跨了几步,搜寻着,却觉身后的光亮不曾跟来。
“正言,还不快跟过来。”
宋今安好奇地回头,才现杵在原地的苏汐禾,一时间觉得自己蠢笨异常,竟忘了身旁的女子。
“苏姑娘,一时错认实在抱歉,在下这就带姑娘过去。”
女子感受到宋今安的手,拉着自己的手臂,不由得笑道:“想来大人平日里办案,便是如此认真。”
“让苏姑娘见笑了。”
“不会,有大人这样的官员是百姓的福气。”
她这是在夸赞自己么,宋今安表面上淡定的翻着卷宗,内心却凌乱了几分。
“礼部侍郎贺北寒,元光十五年新科状元,祖籍······,祖籍在宣城。入南都仅仅一年,登科及第迎娶顾相千金,成为礼部侍郎,人生的际遇真是难说。”
“可这无限的风光,是踩在别人的身躯之上得来的,若不是那女子相赠全部的身家,他如何能够支撑到科考。”
宋今安拿着找到的卷宗,带着苏汐禾来到一旁的桌椅边,细心地接过烛台,放在案上。他仔细翻看着卷册中的内容,如无意外,这便是苏汐禾口中那女子的夫君。
只是,朝中大臣这类隐秘之事,鲜有人知晓,再者那女子虽之后入府为妾,在卷宗之上也仅剩人口记录的一个名字。
“她叫云思雪,其他的信息便查不到了。”
“云思雪,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对了,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我在她的记忆之中看到过一个酒楼,她却不是端茶递水的伙计,总是在台中跳舞。大人,可知那是何处?若是知晓,或是能够找到她的来处。”
“这······”
宋今安从她在府内讲述着女子生前的事情,便已猜到几分,那女子应是青楼的舞妓,该怎么同苏汐禾解释,是个困难的事情。
“苏姑娘,其实云思雪回忆中的酒楼应就是青楼。”
“大人,何为青楼?”苏汐禾一脸的迷茫,她自然是不知的,她的十几年皆是在府中度过,听到的书籍也仅仅是夫子所教授的那些。
“恩,青楼······青楼就是供男子寻欢作乐之处,其间的女子有的以歌舞技艺侍人,有的则是以色侍人。”
苏汐禾噌的脸红了起来,原是如此,难怪那些个男子看向云思雪的目光,让人看着并不舒服。
“所以,云思雪所有的积蓄,很有可能是卖身得来的钱财?”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够做到如此狼心狗肺!苏汐禾只恨自己双眼瞧不清,不然真的想看看这黑心肠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也许是的。”
在那样的场所之中,日日跳舞,就算一开始只是卖艺不卖身,最后也难以自保。宋今安并不想说破,他不想看苏汐禾为那女子的事情而难过。
本就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够找到可靠的郎君,被欺骗甚至被杀害,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若当真有人在府中动用私刑,残害幼童,这等触及律法之事,他必会一查到底。
“你放心,这事我会帮你探查,眼下正言恰巧在宣城,我即刻去信一封让他一并查询云思雪的过往。”
“我替她谢过大人。”
可那毕竟是宰相的乘龙快婿,官位皆在宋今安之上,若不是自己他本不用插手这些,苏汐禾担心的问道:“大人,顾相乃是当朝宰相,此事若是真的,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所犯之事属实,即使他是皇亲国戚,也无法逃脱律法的制裁。”
“可······”
“苏姑娘,此事虽得来的与寻常案件不同,但与人命相关便是大事。即使日后在下从旁处得知,定也不会置之不理。在其职谋其事,若仅仅是因为畏惧权势而放弃调查,那在下这大理寺卿做的又有何意义?若人人如此,世间又何来的公道可言。”
宋今安的一番话,让苏汐禾异常的钦佩,这应当就是夫子曾说过的“君子当以浩然正气立于天地间”。
“大人此番言语,让小女子自愧不如。”
“怎会,苏姑娘虽乃一介柔弱女子,却毅然协助在下解救那些无辜的少女,胆色从不逊于男儿。在下已是佩服万分,苏姑娘不必如此。”
“大人,我不过是一个双目有缺的寻常女子,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女子感受到面前的人靠近了些许,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坚定的话语一时间让自己难以忽视。
“不会,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能够帮到姑娘,在下也很开心。”
心头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苏汐禾慌张的向后退去,本搭在案上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烛台,几滴蜡油溅到细嫩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是在下唐突了,苏姑娘你的手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