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日公子婴的表现就知晓,人人皆恨不得将赵党扒皮抽筋、食肉寝皮,就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会走脱一个。
();() 短短片刻,栾佐脑中已是百转千回、思绪万千,最终在章邯莫测的神色中,吐出一句:“公子婴所言不假,赵氏一族确实罪如助纣为虐,可是别忘了……陛下有言,旁从者无罪。”
他的目光转向公子婴,苍老浑浊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老臣想向您请教,您是不是也认为老臣也当与赵佞同罪,当身死族诛呢?”
公子婴哪里会有这种想法?
他的头脑可不像二世这么蠢笨。
哪怕是在历史上这位公子登上帝位,铲除赵高后也优先顾全大局,并未与赵党拼个鱼死网破。
更何况此刻他只是個手无实权、赋闲在家的宗室子弟,更不敢生出如此想法。
公子婴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瞬间僵住,眼角挂着的泪看上去格外滑稽可笑,看着栾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诚惶诚恐的解释:“这、这岂能一样?您是国之栋梁,而赵氏族人不过是……”
狗仗人势之辈。
可惜话未说完,就被栾佐直接打断:“如何不同?陛下口含天宪,皇命既下,吾等为臣下者自当尊从!莫非公子婴不服陛下之命?”
咄咄逼人的态度,令公子婴连连退让。
章邯看着这一幕,也不出言打搅,甚至用眼神示意王不疑,令其不要轻举妄动。
争辩很快落下帷幕,姜还是老的更辣,最终以公子婴的落败告终。
栾佐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高昂着皓首苍髯,目光直视章邯,没有丝毫退让。
章邯装作一脸无奈,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说道:“既是如此,便将其三族发放骊山,替始皇帝守护陵寝。若无召令,三代以内不得走出骊山半步,五代以内不得举荐为官,如何?”
这是这句话第二次出现在王不疑耳边,他看着以目光对峙的两人,在心底服气的叹了一声:高!
这哪里是退让?
章邯就是早早在心里估了一个底线。
而后一步一步将人往沟里带。
直到这人掉进沟里,都还以为自己是赢家。
栾佐见章邯的态度坚定,也明白这是最后的让步,当即欣然接受。
赵氏一族是死是活与栾佐无关,不管章邯究竟退几步,至少现在已经向他宣告了赵党依旧硬气、依旧不惧怕他的挑衅。
……
“郎中令,可看懂了?”
目送一老一少两人相继离去,章邯端起茶盏给自己又斟了一杯,笑着问道。
王不疑思索片刻,皱着眉摇摇头:“下官只知道这是您刻意挑起他们二人的争端…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公子婴岂能够与栾佐分庭抗争?”
刚刚在殿内,前者三两句话便被后者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丝毫翻盘的机会。
“谁说我只看中公子婴?”
章邯嘴角泛着笑意。
他真正看中的,是公子婴的血脉,亦或者说是这个血脉所能号召起来的势力。
两方势力相争,得利者会是谁呢?
【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擒之。——西汉·刘向《战国策·燕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