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出了一个极易被忽视的问题,也是最需要面对不能逃避的问题。
思考片晌,梁渠轻轻放下手上的杯子,回答:“不幸只是暂时的。”
和建管委工作人员的口径一致。对暂时的不幸置之不理,投放一条长线,线的彼端是一钩香饵,诱人去咬。咬下去就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只要……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唐秋水叹了口气:“只要忍耐一下就好了是吗?可这对我们公平吗?”
公平,一个太宏大太理想化的词,它是各大法学史学政治学著作中奥义极深的铅字,它无法仅用只言片语来定义,它需要穷尽一生去追寻和探索。
时间忽而淌得很慢,周遭的人声,锅气,日光,统统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有梁渠一个人的声线通透而清晰,他说:“公平正义,需要牺牲。”
八个字,令难解的愁绪冲破樊笼,万道霞光破云而出。
唐秋水没再问“为?s?什么牺牲的是我”这种蠢问题。因为她明白,牺牲的不仅仅是她,也不仅仅是北花苑这个小区的居民。全国上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每一条通畅平坦的大道后面,都有人在牺牲。
这是个随机事件,不知道下一个牺牲的是谁。可又是个必然事件,下一个牺牲的可能是你我。是每一个个体的牺牲,成就了这么一座城,和这么一个国家。
想明白这一点后,孰是孰非变得不再重要,唐秋水现在就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她张开手贴在半边嘴角,往梁渠的方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那您悄悄告诉我,这个工程到底是不是国家秘密?”
看着女生一眨不眨的黑亮双眸,梁渠眉梢略扬,呵笑出声:“我怎么会知道?”
【小剧场1】之苦尽甘来
一个月后,421工程终于竣工,长长的双江路焕然一。唐秋水踩在上面,仰天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嗅了一整个肺腔的泊油味道——
啊!这公平正义的味道,真的好上头!
【小剧场2】之泰极否来
某天晚上,梁渠住的小区外面也开始突突突地钻。
翌日,梁大律师顶着俩黑眼圈来了律所。他把助理喊到办公室,气势汹汹道:“准备写起诉状,立刻马上。”
唐秋水:“?告谁啊?”
梁渠:“施工队,建管委,街道办,区生态环境局……不管,能告的都告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天天的……”
哐当一声——
呀,谁的招牌被砸了?
第28章手工粽
端午,唐秋水待在崇城没回家。因为假期的最后一天,她要去h大研究生院参加一个律协组织的培训讲座。
一开始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报名的,结果到了培训教室之后,看到投影仪的ppt页写着“行政行为的合法性审查”这几个大字,唐秋水立刻就萎了。
早知道培训课题是这个,她就不来了。这方面的东西她还用得着接受培训吗,她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啊。说句不谦虚的话,这个课题的主讲人,她上她也行。
兴致寥寥,唐秋水选了个靠后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主讲人很快进了教室,唐秋水只在他入场的时候匆匆瞥了他一眼。
年纪不大,应该三十来岁,也可能还不到。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衬衫,两边袖口卷到小臂的位置,衣服的颜色把他衬得很白,配上薄薄的金框镜片,唐秋水几乎一下子就能把他代进但书的小说男主——
黑白通吃的斯文败类型。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在脑中一掠而过,唐秋水始终秉持“二次元是二次元,三次元是三次元,后者不可染指前者,前者永不塌房”的信念不动摇。
没说几句开场白,培训就开始了。
这个主讲人的口才还不错,节奏把控得很好,审查的关键点也提炼得很到位,还能间或玩个梗活跃气氛。可惜,底下的听众并不买账,一个个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可以理解。因为虽同为对抗性案件,但行政诉讼确实没有刑事辩护和民商事法律实务有意思,没有谁愿意一直听人念执法条例、管理条例、绿化条例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唐秋水也不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得越来越不专心,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默默倒数讲座结束的时间。
身体虽在教室,心早已在窗外的蓝天白云里展翼了。
正昏昏欲睡时,“法盲俏佳人”的群里跳出来一条时简的消息。
因为端午放假,时简和江荔枝各回各家,各自忙着会亲见友,群里已经两三天没人说话了。
时简突然的这条消息看着神秘兮兮的:家人们,我要小财。
唐秋水秒回:什么财?
时简:呆逼。
唐秋水:?
这个女的动辄出口成脏,江荔枝忍她很久了:有些人能不能注意素质,不能的话跟我一起缩写行不行?
素质人时简迅撤回,了个[冷汗]的表情:抱一丝,是代。
其余二人还是扣问号。
时简娓娓道来:有个村书记贪污,一审法院判了十年,一分检认为量刑畸轻,提了抗诉。这个案子很快要上崇城高院,辩护人那边坚持做无罪辩护,需要一份专家意见,我给h大的刑法教授代。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此时此刻正坐在h大主教学楼里的唐秋水腾地一下坐直了,好像干这大事的人是她似的,心里切切实实地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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