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不用抬頭,我就知道這是楚山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從哪搞了個精神文明檢查團的袖章,正松松垮垮的別在胳膊上。因為有這袖章,他直接跨過了賽道線,徑直朝我走來。然後一把把我拽到了最外圈,壓低聲音和我說:
「喂,難受就一定停下來,聽到沒有。」
「我知道。」
「你別光知道,你得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
「這還差不多。」
說完,他也沒離開的意思。
「你快回看台吧,要開始了。」
「不著急。」
我順著楚山擠眉弄眼的方向望去,裁判席上正在換人,裡面有幾人我是知道的,都是楚山球場上的好兄弟。
「我和他們打招呼了,等第二圈開始的時候,我陪你跑,他們不攔著。」
「我不要。」
「就這麼說定了,別害怕。」
說完,楚山一溜煙跑走,留下站在起跑線,已經被曬得有些發懵的我。
但我的懵沒持續太久,發令槍猝不及防響了起來,我愣神足有三四秒後,才追著人家的影子,趕了上去。
前面大家跑的都很克制,但每個人的度不同,依舊早早拉開距離。我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面的o37號碼牌跑,後面聽動靜,應該還有一人墊底。我目標不高,壓根沒想過站領獎台,堅持跑完就是勝利,如果不做墊底,那四捨五入就是第一。
就這樣胡思亂想,半圈很快跑完。李然她們的加油聲還在身後一浪高過一浪的時候,我突然像岔氣一樣,右下腹猛地痛了一下,緊接著,這痛擴散至了整個小腹,墜著五臟六腑悶悶的發沉發痛。
我的度不得已慢了下來,一邊按照楚山之前教我的,張大嘴巴呼吸,一邊用手撐住了後腰。早上就擔心跑步的時候肚子不舒服,所以只是吃了雞蛋和李然的巧克力,理論上不應該會胃脹啊。又跑了幾十米後,肚子徹底暴發,開始翻江倒海的痛起來。
剛剛好不容易被自己甩到身後的兩個女生,先後追上了我。眼瞅著要經過班級方陣位置,伴著自己名字的加油聲也愈發清晰時,我心一橫,咬咬牙,腿上又開始暗暗發力。
很快,一圈結束。女生間的距離逐漸拉開。我夾在靠後的位置,肚子的痛感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根本無暇顧及身後是不是還有人替我墊底,也不考慮跑的姿態步伐。此刻,我已經聽不到看台上的助威聲,只有呼吸聲越發清晰地環著自己,腳下更像是踩著棉花一般,輕飄飄的使不上力。
「同學!「
身後的女生在過我時,突然朝著我的褲子指了指,然後轉身加跑開。
我不明所以,剛想低頭看下,便覺得天旋地轉,然後,塑膠跑道的味道便猛地撲面而來,臉落在粗糲又發燙的跑道上,陽光白的刺眼,世界安靜幾秒後,很快便又變得模糊而喧鬧起來。而我最後聽到的聲音,依舊是那聲「桃子」。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校醫院的小床上。身上蓋著不知道是哪位老師的風衣。李然坐在一旁,正拿著一本言情小說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你醒來了啊!「
我一動身,身下傳來唰啦唰啦的動靜。
「別亂動,你來大姨媽了,我就先在你褲子下墊了幾張報紙。想著等你醒過來再去換下衣服。」
「比賽呢?」
「哎呀,讓他們比去唄。你這特殊情況。」
我有些自責,畢竟當初是自己斬釘截鐵說要去參賽的。除此之外,更多的還有絲絲繞繞湧上來的羞恥。
「你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啊?」
「應該是下周啊,沒想到提前這麼早。」
「嚇死我們了,你都不知道,你一頭栽下去的時候,董立直接從看台翻著跳下去,楚山也是。」
李然繪聲繪色描述著,我把枕頭抱在胸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難怪那個女生指我褲子。」我掀起大衣,看著自己褲子上滲出的痕跡。「衛生巾呢?我去換下。」
「楚山買去了。」
「你怎麼讓他去買?」我一聽,眼睛立刻瞪圓了,李然撇撇嘴,一副無辜模樣。
「我說我去,他非不讓,還說他跑得快。就個姨媽巾,搞得像救命藥似的,一分鐘都不讓耽擱。」
說曹操,曹操到,李然話音剛落,楚山便推門進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零食下,四包衛生巾被壓在最裡面。
見我醒來,楚山先是一樂,然後指著袋子,支支吾吾說:「那個,棉的和網的,長的短的,我不知道你用哪個,就都拿了。」
李然一邊聽一邊憋著笑,扯開一個,往桃子手裡一塞。「你快去換上。」
這個李然,他站在這裡,我褲子花成那個樣子怎麼起來,看她還沒反應,我只能對著她朝楚山的方向撇撇嘴。這個糊塗蛋這才意會,趕緊起身用手推推楚山。
「你趕緊回操場吧,咱班還有好多比賽呢。」
「我不著急,我讓胖子給我盯著呢。」
「你走吧,桃子沒事兒。」
楚山還要說什麼,可看著我遲遲不願下床,似乎也明白了原因。
「我出去等著。」說完,閃身出去。
我這才從床上起來,白色的校服褲上,拳頭大小的一片血跡,格外顯眼。還好校醫姐姐給我準備了一條他們的工作褲,我在衛生間手忙腳亂換著褲子,李然在外面一邊拿著衛生巾等我,一邊和我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