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胡子,“夫人啊,这回可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
潘夫人笑起来,“我说今日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这般年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折绾这般的人,“看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她自己对人感兴趣了,写了帖子过去,想请折绾吃茶看戏。
刕鹤春得知此事瞠目结舌,“你们能说到一块去?”
还以为是面子情,结果这架势倒像是看重了。
折绾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今日还没有去母亲那边?”
刕鹤春皱眉,“母亲好像是真恼我了。”
折绾正在描眉,闻言笑了笑,“是么?”
刕鹤春:“你是不是对母亲说了什么?”
折绾:“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长姐的事情。母亲说她并不偏心,我说她有,她还摔了杯子。”
刕鹤春叹息,“我知道你是为了阿琰跟母亲置气……哎。”
他其实还是认同折绾说的,他也认为母亲该对阿琰忏悔。
就跟他一般。
他对阿琰是有感情的,年少相识,原配夫妻,怎么会在知晓她是怀着怨恨死去的时候还无动于衷呢?
若是折绾不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不说此事。但折绾要说,他迟疑了很久,也不敢拦着。
——总要有个人来说出阿琰的委屈吧?
他那日就这般鬼使神差的想了想,便纵容了折绾对母亲胡说八道。结果母亲这般生气。
这边是死去的妻子,那边是生他的母亲,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在折绾面前也难做好人。
做个男人实在是难。
折绾描眉画眼,再擦了口脂,越温婉艳丽起来。刕鹤春本是在叹气的,见她这般又拧眉,“怎么最近总是打扮得如此……”
如此花枝招展出门。之前她并不看重自己的颜色,从来都是简单的挽个髻,眉头从未描过。
折绾:“我铺子如今卖这些东西,我难道不用?”
上回用多余的花瓣做了胭脂,本是搭着衣裳送人的,但不好多送,周掌柜便让她自己用。果然出门去跟人打交道,别人就问起她用的什么。
她当然是说自己做的,还要把剩下的送人。别人用了一次,觉得好,便不好再来要第二次,自然是去买衣裳,顺便再要一盒胭脂用。
这些手段,她如今是用得越来越好了。
她的口舌也越来越伶俐,她对刕鹤春道:“我若是说你蠢笨,你必定不会计较,因为你觉得自己很是聪慧。但是我说你对长姐不好,你便要恼怒了,你确实算不得好。”
“母亲也是一样的,她恼怒成这般,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数,她确实对长姐不好。”
她打的是明牌,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母亲去想一想,为什么要那般对长姐?偏心成那个样子,一条人命,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敢呢?”
刕鹤春垂下了头。他自己也不敢面对。
他很是痛苦。
他们兀自不痛快,折绾痛痛快快去看戏了。潘夫人很是喜欢听戏,请了戏班子去唱。折绾过去的时候,便现在场的都是年岁大的夫人们。
她算不得熟悉,一个个打招呼过去,听她们说话,说哪个唱得好,哪个唱得不好。
折绾连着去听了好几日,玉岫和孙三娘都笑话她如今是老少通吃了。
折绾将莹姐儿让她捎给雁雁的信件递过去,而后道:“你们还别说,我从前从不看戏的,只觉得慢吞吞的,咿咿呀呀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听。如今听了几次,竟然也听出了一些味道。”
素膳听闻此事后还道:“姑娘,这些江南才子们也爱去听戏。”
她小心翼翼的说:“还有一个书生还要请我去听戏。”
折绾本是笑吟吟听着,结果听见这句话,她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勉强“温和”的笑着道:“为什么呢?可是帮了他什么忙?”
素膳:“倒是也没有,他是个富商子弟,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小声道:“但是姑娘……我总觉得他看上我了。”
折绾深吸一口气,“你也到了可以成家的年岁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是喜欢?那她要好好去查查对方的身世才行,还要看看他的品行,更重要的是要教导素膳不可轻视自己,刚刚那句“我帮不上什么忙的”话就让她心里酸楚。
她想来想去,事事都要做好才行,那就不能急,要稳住素膳。
但素膳却说:“我觉得他是骗子!”
折绾瞠目结舌,呆愣了许久之后才哦哦了两声,“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骗子啊?”
素膳:“他好懂我啊。”
折绾:“什么意思啊?”
素膳:“他要不是查过我,怎么会有那么多跟我一样的喜好?”
她才不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