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笑着过来,跟英布勾肩搭背,“寡人刚刚打猎回来,咱们喝酒去。”
英布尚有怒气,不想就这么离开。
刘邦却是凑到英布耳边,低声道:“寡人备下了数千精锐,助贤弟复国!”
听到这话,英布才转怒为喜,跟着刘邦离去。
到了傍晚,刘邦送走了醉醺醺的英布,才把刘盈叫过来。
父子相对,刘邦看着依旧气鼓鼓的刘盈,突然欣然一笑,还伸手摸了摸刘盈的脑门。
“怎么,还在生气?”
刘盈哼道:“没有,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道理都说了,就是听不进去?”
“哈哈哈!”
刘邦朗声大笑,把刘盈拉到近前,谆谆教诲。
“盈啊,这世上有百样人,你师父、萧丞相、韩大将军,他们都是明理的人杰,跟他们讲道理,自然没错。可这世上也有英布一般的莽夫,他们只要率性而为。”刘邦感慨道:“阿父给他安排富丽堂皇的居所,他不会想更多,只觉得阿父厚待他。我给他兵马,他也只会一心找项羽报仇雪恨。”
“小竖子啊,你很聪明,可你也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多。这天下没有不可用之人,更何况是英布这般猛兽,你要学会驾驭人心,对症下药!”
刘邦语气平缓,谆谆教导。
刘盈若有所思,这一番话,道出了老流氓的用人之道,不得不说,十分深刻。
刘盈深吸口气,突然问道:“当真没有不可用之人?那儒士怎么算?”
一句话,问得老流氓无言以对,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用儒冠撒尿,还是挺不错的。”
刘盈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阿父兼用天下英才,却是没错,但也不能因为是人才,就百般迁就。英布残暴好杀,与项羽没什么区别,如果任由他胡来,只会坏了大事。”
刘邦皱起眉头,“你的话也不算错,所以阿父才给他几千人,让他单独领兵,去联络旧部,牵制项羽。纵然有事,也和阿父无关。”
刘盈摇头,“以英布作为,必定屠戮无辜民众,伤损阿父威名。阿父……你觉得要如何才能战胜项羽?”
刘邦笑道:“此事你师父说过,陈平也说过,怎么,你这个小竖子,还有别的见识不成?”
刘盈点头,“有!”
“什么?”
“每与羽反,事乃可成!”
刘邦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猛然一拍大腿,“说得好!来人,把周昌叫来,让他跟着英布,不许英布肆意滥杀无辜!再有,告诉陈平,即刻释放俘虏,给他们每人百钱,放他们离去。”
数以百计的被俘楚卒,离开了汉营,向着楚地而来。
此时的楚营,偏僻的角落,一个中年妇人,正从井里取出清水,肩头挑着沉甸甸的木桶,摇摇晃晃,到了木盆旁边,重重放下。
又从房间里抱出一堆很脏的楚军服饰,就用冰冷的井水浆洗。
没有多大一会儿,她的双手冻得通红,竟然生出痒痒的感觉。
但她动作丝毫不慢,继续仔细清洗……衣服太多,她不得不一次次挑水,一次次揉搓,渐渐的十根指头都磨出了密集的裂口,抓心挠肝似的疼痛。
妇人恍若未闻,终于按时清洗干净,又小心晾晒,一丝不苟。
等到下午,有个老军过来收取衣服,见到妇人洗得这么干净,竟也偷偷劝道:“过了,都是沙场挨千刀的,糊弄糊弄就行了。”
妇人淡淡一笑,“正因为沙场拼杀,九死一生,才更应该穿得体面干净。”
老军皱着眉,不解道:“可他们都是你丈夫的敌人啊!”
妇人又是一笑,摇头道:“身不由己罢了,谁又愿意活在乱世?”
说完,妇人转身要走,老军重重叹口气,突然紧走两步,将一团东西塞给了妇人。
妇人紧握住,没有停顿,直接进屋,到了里面,四下查看之后,才缓缓展开,只看了几行字,泪水就涌了出来,她喃喃道:“盈,盈儿还活着!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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