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站在那兒多久?懂不懂禮儀?」夏霽一出聲,這室內的氛圍便果不其然被毀了大半,我嘆了口氣,應聲坐到了他對面的位置,甚至還佯裝開朗地主動開啟話題:「沒想到小夏少爺對茶道也有所精通,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機會喝到你斟的茶……」
我話音未落,夏霽便抬眸陰嗖嗖地盯了我一眼,後他便提起那紫砂壺,姿勢頗為風雅地給自己斟了一杯,毫無意外地將我無視了個徹底。
在我乾笑著緩解尷尬的空檔,便見他放下茶杯,施施然問我道:「明明已經拒絕了跟你的見面,你居然還能找到這裡來,你說,你這人是不是屬狗皮膏藥的?」
看他這幅不緊不慢的態度,我便料想到他尚且還不知道羊咩即將搬進他家的事實,「這不是有急事想要告訴小夏少爺,可小夏少爺有不領情,我才只好出此下策的嗎?」
話音未落,便聽夏霽「嘖」了一聲,「夏少爺就夏少爺,為什麼非要在前面加個『小』字?商玦,你應該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吧。」
原來夏霽這麼在乎這個稱謂,看來他對於自己在夏家的地位或許也不如他所表現得那般不在意,「好吧,那或許我應該叫你的名字?夏霽,這樣更方便一些。」
我說這話的時候,夏霽的眉毛抖了三抖,他抬眸瞪向我,那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不,你別叫我的名字。」
「為什麼?」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方才那番話究竟有什麼問題。
同我對視的後一秒,夏霽便別開眼睛,眉頭皺得更深了些:「因為噁心,還有你的眼神,也很噁心。」
真是……靠了!一時間我倒是很想問問這傢伙他對「噁心」的定義究竟是什麼?我承認我對他的確有那麼一點意思,但我絕對不至於跟個猥瑣男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甚至都沒有表現出想要泡他的意願(好吧這個尚且存疑),這傢伙……至於這麼看我嗎?
「……行。」說不生氣是假的,或許面對我這個擅闖他房間的人,他怎麼看都覺得我是居心叵測的吧,「我只是來想要跟你說,在不久之後,羊咩就要搬到你家去了,並且根據『書』的發展,我的一些猜想也尚且還處於取證的階段,想要跟你見面,也有這一層原因。」
「先我要告訴你的是,那種事情,不可能。」凝視著我,一字一頓地,夏霽說道:「更何況就算他真的到我家去,我也會想辦法趕走他的。」
「夏猶清會阻止你。」我的回答十分直接,「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夏霽抿嘴,微眯起眼睛看著我,那表情,就好像想要拿起刀子剖開我的心,「所以你,你的目的又是什麼?你來告訴我這些做什麼?你不是跟夏猶清的關係很好嗎?你利用他進入我家,進到了我的房間裡面,你現在又表現得一副像是跟我站在同一陣營的模樣……商玦,我不笨,別把我當傻子耍。」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夏霽的拳頭近乎可以說是狠狠地砸在了木質的桌面上,他怒視著我,身軀有些顫抖,表情中卻有幾分脆弱。
這時我才意識到,或許此刻在夏霽的眼中我仍舊是羊咩的擁躉,他或許甚至認為我想利用我所知道的書中內容來加害他。
「……無論你怎麼認為,反正……我永遠不會跟羊咩站在一起。」說完這句悖逆的話時,因為書的監視而帶來的疼痛如影隨形地伴隨著我,我知道,此刻我的行為早已觸及了「書」的底線,可如果我不這麼說,又無法讓夏霽相信我的誠心,「正如你所說,夏霽,我喜歡你,或許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令我覺得相似的人,又或許只是因為你的樣貌踩在我的審美點上而已,我不想看見你的隕落,我也不會害你。」我的手輕輕放在了夏霽的手背上,用力地抓住他,我凝視著他的眼睛,希望能用我的眼神來告訴他我的誠心:
「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在你的眼睛裡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你對它知道多少?你是否和我一樣?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只有我跟你說『書』的事情時不會被強行矯正,如果你願意撇開成見,一字一句地告訴我的話……」
頭痛,頭真的好痛,伴隨著耳鳴,令我的視線一閃一閃的,不那麼清晰。
汗珠已經流出,一滴一滴,涼涼地附著在我的額頭上,令我能夠稍微保持清醒。
我在賭,賭夏霽這個人身上的可能性,賭我們最終能夠並肩作戰的概率,堵「書」視覺死角的可能。
夏霽只是坐在我的面前,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
「商玦……」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掙開那隻我攥住他的手,而是從兜里拿出一張手帕,扔到了我的面前,「擦一擦。」他說。
我接過他的手帕,胡亂揩到了自己的臉上,這次我終於近距離地聞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凜冽的,類似於梔子花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頭痛緩解了些許,我支起身子,看著夏霽那隻被我抓過的手,緩緩鬆開,發現他的皮膚已經被我的力道揉得發了紅,「抱歉。」我說。
「……之前跟你說過的,我是在跟你接觸之後,才發現如你所說,這個世界有些不一樣的。」說這話的時候,夏霽神色如常,毫無疑問,他的這些話語也是有違「書」的世界觀設定的,可不知為什麼,他竟好像一點頭疼的症狀都沒有,而只是十分輕巧而又順滑地,敘述著這一切:「大概是因為我的生平和我的經歷都十分清晰吧,我覺得我在這個世界的正當性很強,我記得我兩歲左右發生的事情,我有我的興愛好,印象中我的父親在夏猶清到來之前也跟我關係還算不錯……所以我從來都覺得這一切沒什麼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