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上前道:“回禀大人,舍妹仍在昏迷,尚未醒来。”
金县令这才看了清言一眼,只见这小娘子一身孝衣,身量瘦拔,虽肤色微黑,垂着头也看不清眉目,可一眼望去自有一股不屈之意,他眯了眯眼,和善道:“汝是何人?”
“回禀大人,草民乃是被害者孟云祥之女,孟清言。”
金县令只觉此女声音清朗,毫无娇柔之态,倒是别致,便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忍不住道:“抬起头来。”
清言一愣,只觉得这老县令别有所指,腹中暗骂一声,故意斜了眼睛歪着嘴抬了头,再加上她方才与王氏拉扯,脸上也挨了几下,红肿淤青尽有,容色一分也无,那县令一见,登时惋惜地摇了摇头,错开了目光。
清言松了一口气,暗想爹娘果然骗了她。
谁说她长得好看来着?如今不过稍一丑化,连个老色鬼都看不上她,她哪里长得美了?娘还说什么天下第一美
眼泪重新在眼中打转,只还没掉下来,就见三婶康氏从后院跑了出来,喜道:“四娘子醒来了!”
金县令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还不叫她出来,详述事情经过?”
康氏赶忙应了一声,就要去带人,清言却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她那四妹,惯常被二婶宝贝着,虽然生得不算倾国倾城,可小家碧玉的气质还是有的,怎能就这般出现在县令面前?还需布置一番才行。
可惜清言紧跑慢跑,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清芝神情恍惚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一见灵堂上那五具尸身,清芝眼泪已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然后扶着灵堂的门框软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爹娘阿槐大伯伯母”
灵堂之中顿时哭作一片,清言赶忙上前抱住了清芝,一边落泪,一边从门框边的地上抓了一把浮土,趁机抹在了清芝的脸上。
“阿芝,听我说,二叔和二婶,还有我爹、我娘和阿槐,都没了可阿姐还在,阿姐护着你,你莫哭,你莫哭”
清言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一番话说下来,非但没能安慰了清芝,她自己的眼泪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下,什么县令,什么凶手,此时都被她抛在脑后,她的心中,全是爹娘的音容笑貌和往日时光。
可是,这些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啊
孟家两个小娘子抱头痛哭,谁人能不动容?
李氏搂着青松,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孟三郎的妻子康氏也掉下泪来,唯有孟四郎和王氏,见众人都盯着清言清芝姐妹二人,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偷偷地猫着身子离去了。
等出了孟家大门,孟四郎立刻瞪了王氏一眼,王氏也不甘示弱,斜了眼睛冷笑道:“孟云康,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娘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你少给我在这里装相,有本事,就休了老娘!老娘再嫁个汉子,也比现在吃糠咽菜的强!”
“你!”孟四郎从小混账,爹娘都不敢管,如今却叫自家婆娘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还没完没了了你!”
王氏心道不能露怯,否则这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便挺着胸脯梗着脖子道:“怎的,你给不了老娘好穿好吃,老娘倒要养着你,如今你还要打老娘不成?”
说完还故意吊着眼睛看向孟四郎。
孟四郎气得咬牙,可孟家院里都是人,他也不敢大声声张,只得低声骂道:“王氏,你别得寸进尺,否则老子真休了你!”
王氏见好就收,哼了一声便扭着身子回家去,孟四郎再次咬牙上前,道:“青桐呢,你这当娘的怎不管孩子?”
王氏却道:“管他作甚?三娘那小贱人连银钱都给了裘大,裘大还能不张罗饭食?就叫阿桐在这里吃!反正他是小孩子,也无人笑话他。”
王氏说完还嫌弃地看了孟四郎一眼,倒好像今日之事都是孟四郎的错一般。
孟四郎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呸”的一声吐了一口浓痰,却见王氏理也不理,只得悻悻地跟了上去。
孟家灵堂之中,姐妹俩仍旧哭得肝肠寸断,那金县令却不耐烦了,向旁边的年轻县尉道:“冯县尉,你去问问话,看那小娘子知不知道,凶手是何来路?”
早点问清了,他也好回府去,家中五娘子还等着他唱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