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呵呵一笑:“我亲眼看见从您身上掉下来的!我这追了两条街呢!”
严衍有些不耐烦:“你认错人了。”
后生瞪目,去抓住眼前人的衣袖,却被一阵微风吹得一个趔趄,手中一空。连忙揉了揉眼睛,严衍竟已走出了数丈之远。
“咦?”后生怔愣了一会儿,莫不是出现幻觉了么?
那后生在身后连唤了几声,倒是没有再追上去。捧着金元宝想了一会儿,掉头走入一个窄小的街巷,转过几个弯,来到另一条宽阔的车行大街。
一辆锦幔玉钩的马车停在街口。后生走到车前,低声道:
“东家,他没要。”
马车里柔声道:“你不会硬塞给他呀?”
“他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他就走远了。”
“唉,小章,你还是太老实。”马车里的人撩开锦幔,絮絮地数落。看见外头的情形,车中人愕然止住了话头。
春花钱庄的二账房小章目光茫然,与马车里的东家小姐对望。小章身后,一袭青衣的严衍眉心微蹙,抱胸而立,淡然注目。
尴尬在春花脸上一闪而过,随即迅泛起梨涡浅笑:
“严公子,好巧哇。我请你吃饭?”
半斤荞麦皮,也想榨四两油。这就是石渠对他的嫡亲妹妹的评价。
石渠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请严衍吃了顿饭。他感念严衍替他仗义执言,洗刷冤情,掏心掏肺地对他说了许多话。尤其是自家妹妹为人的套路,一样一样地都说了给他听。
“严兄,她有没有问过你,住哪里?”
“有又如何?”
“她有没有对你说过:有机会一起财啊!”
“”
“我这妹妹,但凡她看中的人,先是千方百计地友善示好,然后便会找些不相干的人去多番试探,譬如故意掉些金银财宝,或是美女投怀送抱,看你经不经得住诱惑。”
“”
“倘若经住了诱惑呢?”
石渠将手中折扇一展。
“嘿嘿,那她可就真的盯上你了。”
春花宴请严衍,是在春花酒楼的湖中画舫最高层的露台雅间。楼船的底层,有咿呀呀的小倌站在船头,迎风清唱缱绻的汴陵小调,清风软枕,天水相映,戏腔软糯。
宴是小宴,上的是春花酒楼的招牌席面,取名“八珍玉食”。所谓八珍,其实是三荤三素两豆腐。荤是水晶肴蹄、软兜长鱼、白袍虾仁,素是芍酱梨丝、竹笋香蒲、秋露石耳,豆腐是文思豆腐、镜箱豆腐,另佐珍珠白米饭,上躺半枚高邮咸鸭蛋,晶莹流黄。酒是菖蒲酒,茶是竹叶茶,色香满溢,令人口中津液顿生,食指大动。
严衍双手合抱,向后一倚:“春花老板,现在可以好好解释一下,为何跟踪严某?”
春花露出诚恳笑容:“严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您接替褚先生,做春花钱庄的大账房,薪俸只管开。”
严衍轻嗤一声:“我若不肯呢?”
春花笑意不改:“您先提个价格,未必就合不上。”
“不是薪俸的问题。严某只是不大喜欢你这个人。”
酒楼的小二正满脸堆笑地向他杯中注满茶水,听到此处,手下一抖,茶水洒出不少。
立在春花背后的仙姿“蹭”地一声拔出刀来。
严衍冷冷地扫一眼仙姿。
“春花老板,这是要强人所难?”
春花也没有料到他这样直爽,一时觉得该生气,却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噗嗤笑了起来。
她示意仙姿把刀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