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对小麦和水稻的生产流程,有丰富的经验。
阿秋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因为他,从来不用手机,他也没有银行卡。
阿秋没有银行卡。
阿秋不用银行卡。
阿秋用不上银行卡。
阿秋曾经,和村里农民一样,出门打工,工头少给他算账,他自己算不清,工头说多少,就是多少。
阿秋,不能和人打交道,尽吃亏,家里就不再让他出去。
要拜访阿秋,只有一个途径,没法提前预约,只能不请自来,去家里找他,如果家里找不到,他要么就在街上,卖藕,要么就在稻谷地里,拔稗子。
阿炳代表着复杂,阿秋代表着简单,他们同村,成了朋友。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阿炳算半个劳心者,阿秋是纯粹的劳力者。
阿炳闲体,阿秋闲心。
阿炳,年龄小,有白头,阿秋,年龄大,有一头乌黑的头。
阿秋,就像一本一页纸的书,任何生命哲理,在他这里,都行不通。
阿炳后来对我说,每次见到阿秋,看着阿秋的背影,会让他想起,一个叫陶渊明的隐士。
说了这么多,一句话,阿秋,就是个种地的农民,单身半辈子,如果不生奇迹,他将会,单身一辈子。
他家里有飞机,农用的那种,打农药的,遥控飞机。
阿炳曾经对阿玉说,把阿玉介绍给阿秋,阿玉不答应。
阿玉看不上阿秋,一个深圳都市女,看上襄阳农村男,怎么可能?如果阿玉答应,心里会不平衡。
阿炳后来对我说,阿秋是处男,我问,阿秋的智力,真的没有问题?阿炳说,他智力,绝对正常。
阿炳见到阿秋,阿秋戴着农用草帽,背着药筒,在地里打农药。
阿秋见到阿炳,朝他走来,老远对阿炳笑,阿炳也对他笑。
阿炳问,怎么不用飞机打药,阿秋说,这块地小,用飞机跑,不划算。
两人合影留念,合完影,阿炳了个动态,这时候,还没有朋友圈,朋友圈出现,是在十个月之后的事情。
两人站在田头,也没法抽烟,田里刚打农药,抽烟会中毒。
两人也没有叙旧,无旧可叙,一个在深圳,一个在襄阳,一年就见几分钟。
阿秋说,去我家吃饭,阿炳问,有酒没有,阿秋说,好酒没有,石化大曲有。
阿炳说,不吃饭,来看看你,就已经足够。
阿炳喜欢阿秋,阿秋一生,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别人的事情,人见人爱。
都是别人伤害他,伤害就伤害了,他就会憨憨的笑。
阿秋这样的农民,襄阳很多村,都有那么一个。
你说他,智力没有问题,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常人。
你说他,智力有问题,他吃喝拉撒睡,样样都会。
他们与世无争,村里人,用脚踢阿秋,阿秋笑,你踢我翻球。村里人,用手摸阿秋脑袋,阿秋笑,你摸我翻球。
阿秋,就像一本一页纸的书,任何生命哲理,在他这里,都行不通。
阿炳跟阿秋,讲阴谋诡计,阿秋笑,阿秋听不懂。
阿炳继续解释,阴谋诡计,就是尻得你,阿秋笑。
阿炳跟阿秋,讲爱情,阿秋笑,阿秋听不懂。
阿炳继续解释,爱情就是给你娶老婆,阿秋笑,除了他二哥,娶了哑巴,阿秋的诸多兄弟,都没有娶到老婆。
阿炳跟阿秋,讲事业,阿秋笑,阿秋听不懂。
阿炳继续解释,事业就是,你现在种一百亩地,等有一天,你种一万亩地,就有了事业,阿秋笑。
阿炳和阿秋聊天,很开心,阿秋代表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有别于深圳。
他就像,阿炳的一面镜子,能看见自己。
在深圳,群体随波逐流,阿炳被洪流裹挟,三观动摇。
而阿秋,坚定的种着地,外界的喧闹繁华,与己无关。
这么形容,有点不恰当,坚定,多少带着主观自我对抗,对于,阿秋是不能用坚定的,他无法理解坚定。
如果童子分肉体和精神的话,阿秋不仅是肉体童子,也是精神童子。
两人告别,阿秋继续打农药,阿炳回村,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
请看下一章《心中有眼里有口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