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道长说,到头难与运相争。
阿炳说,身后有余忘缩手。
庄道长说,眼前无路想回头。
阿炳说,官在朝堂博生死。
庄道长说,商为白银用计谋。
阿炳说,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庄道长说,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阿炳说,谩言红袖啼痕重。
庄道长说,更有情痴抱恨长。
阿炳说,虚无为良师。
庄道长说,自然为益友。
阿炳哈哈大笑说,道长,喝酒。与道长为友,真是痛快。
庄道长说,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恍如前世有债,今世重逢。喝酒。
庄道长(独白):“他对我说,在深圳,他其实,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板着脸,忧郁寡欢,心事重重,不懂风情,而在山里,他完全相反,就象李白,潇洒狂放,谈笑风生。我说,人生如棋,或收敛,或放纵,或密攻,或走闲。他说,我是一个优秀的聊天对象,他又何尝不是呢?”
庄道长(独白):“世间之人,被我归为四类,我没有告诉过他,我把他放在哪一类。我们初次见面时,我以为,他可能是我命中的知音,在他醉酒熟睡之际,我现他脸上,带着煞气,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我命中的克星。”
且说这二人,相见恨晚,抚琴弄箫,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喝酒吃肉,不分昼夜,一混,就是七天。
七天后,二人月下对酌。
笨虎,穿梭在桌下,啃着,鱼刺和骨头。
阿炳说,闲门半掩,这半字,意味深长,已经压过,常字半头。
庄道长说,试解读一下?
阿炳说,这半掩嘛,一脚在世内,一脚在世外。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庄道长说,岭南文化,袭中原正统,因山川阻隔,反能保留,物华天宝,钟灵毓秀,三岁孩童,能颂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改一字,雕虫小技。
阿炳说,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庄道长说,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两人以禅语下酒,两斤陶坛,竟下去大半。
阿炳说,非僧非道也非隐,可访可问亦可寻,好句子,道长既然人在世外,心在世内,何不下山,红尘游走一番?
庄道长说,我属虎,长你十四岁,年少透支过度,心力渐渐不支,一代人,只做一代人的事,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这清风明月,正是养心健体的地方,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游,岂不自在逍遥?
巧者劳而智者忧,似曾相识的句子,让阿炳想起一句话:那些年少时,囫囵吞下的词句,却在某时某刻,击中你。
阿炳,无言以对,转移话题。
阿炳说,非僧非道也非隐,可访可问亦可寻。若是改为:半僧半道也半隐,莫访莫问亦莫寻,如何?
庄道长说,一字之改,意境大变,却也妙趣横生。
阿炳说,弘一法师的对联,改为:长恨红尘乐事少,勿忘世上苦人多,不比原对,强许多?
庄道长说,工整有余,意境却减,这红尘乐事嘛,可真不少。便觉眼前生意满,初看平淡无奇,细品,却用意深远。
阿炳细细玩味着,弘一法师的上联:积草不除,便觉眼前生意满。
莫非,藏着凡处真章?知微见着?春江水暖?
参悟不透,便放下不参。
阿炳说,道长,弘一法师之悲苦,一半,是命运安排,另一半,却是自寻的,道长何必效法寻苦?
阿炳一句无心之言,竟戳到庄道长的伤心处,破了防,泪如雨下,大哭起来。
笨虎,见主人落泪,竟也凑过来喵喵叫。
这场面,阿炳平身未遇,并不知,如何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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