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见面就提问,所问还都是马齐不擅长的。
如果换成纳兰性德,可能不会被考住,但背诗这一块真不是马齐的强项。
“《春江花月夜》都背不全,你如何教太子?”康熙问马齐。
马齐很想说臣根本不会教太子这些,可怼皇上,他不敢。
倒是太子说了一句“儿臣想学四书五经”,才算把马齐从皇上的怒气之下救出。
马齐虽然没考过进士,只以“荫生”入仕,但他在国子监读过好几年书,诗词歌赋可能背得不熟,但四书五经随便考。
考过四书五经,康熙还算满意,亲自给马齐说了授课的规矩才离开。
可怜马齐站着给太子授课,若与太子说话,或者回答太子的问题时,必须跪下。听太子背书也要跪着。
马齐身上有些功夫,这样折腾还能忍受。张廷玉这个伴读只比太子大两岁,在家也是金尊玉贵的少爷,连跪三日,终于累得晕倒了。
郝如月听说此事,先问太子的意见,太子想了想说:“规矩是汗阿玛定的,不好改。”
郝如月点头,看太子:“那保成是怎么想的?”
太子弯起眉眼,趴在郝如月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郝如月笑着朝他比出大拇指,夸他尊师重教。
翻过天,马齐和张廷玉就一人得到了一个软垫,听太子笑嘻
()嘻说:“跪累了就坐着。我听说古时先贤都是跪坐授课的。”()
唐之前都是跪坐,跪坐也算效仿先贤,比单纯地跪着轻省,也不会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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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和张廷玉谢过太子,心里都是暖暖的,只不过在皇上来检查功课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软垫是怎么回事?”
康熙问南庑房里伺候的宫人,宫人都看太子,太子含笑回答:“汗阿玛,保成想要效仿先贤,跪坐读书。”
“胡闹!”康熙见屋中陈设都变了,不但侍讲学士跪坐着,伴读跪坐着,连太子都跪坐在软垫上,并无君臣之分。
太子忙跪下聆训,听皇上说:“你所谓的先贤,是汉人的先贤,不是咱们满人的,学来做什么!”
太子恭敬回答:“皇额娘尝教导儿臣,满人少,汉人多,满人想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就要先学他们的文化,然后以汉人的文化统治汉人。汗阿玛让保成学习四书五经,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康熙垂眼看太子:“满汉有别,君臣有别,你便是要学,也要坐着学,岂可与奴才们平起平坐?”
太子乖巧点头,命人把自己的桌椅搬来,对皇上说:“汗阿玛教训的是,以后保成坐着听课,就让侍讲和伴读跪坐着吧。”
康熙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逃离了皇上的魔爪,不必再迁就皇上的时间,太子的学习比从前轻松许多。奈何课表是皇上亲自定的,每天都满满当当,连午膳都要在乾清宫用。
今日康熙难得没让太子陪着用午膳,而是移驾坤宁宫找郝如月吐槽去了。
郝如月听完康熙的话,耐心给他解释:“皇上让太子读的都是圣贤书,太子自然被熏陶,有了尊师重教的思想。”
康熙冷哼:“马齐算什么师?”
郝如月也不敢硬掰:“所以太子才让他们跪坐着,而不是坐着。皇上,太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回就依了他吧。”
马齐还好,比较年轻,若当真换成名家大儒,跪一天恐怕就要晕过去了。
折磨一个侍讲学士可能不算什么,若是折辱了汉人的文坛领袖,少不得又要被人口诛笔伐。
别的且不说,只在史书上记下一笔,康熙觉得自己很牛,太子也很牛,传到后世就会变成他和太子霸道野蛮不知礼仪的耻辱柱。
骂康熙可以,连累太子,郝如月忍不了一点。
况且康熙一边让太子读圣贤书,一边又让太子做些违背的事,就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那些圣贤书只是用来读的,等到做事的时候又是另一番道理了。
可到了晚年,康熙却拿那些圣贤书上的标准来卡太子,希望拥有一个孝亲敬长、兄友弟恭的接班人。
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
而历史上的太子胤礽,也就是这样被逼疯的,从中年康熙眼中的完美太子,一下沦为老年康熙眼中的不肖子孙。
郝如月现在要做的,便是理顺这个矛盾,让太子从小按照圣贤书上教的
()做事。
等将来被亲爹卡的时候,还能是个学霸,而不是个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