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答说,明经事支与其它事支一样,所有人都安排在郡守府外的旁舍。每人定屋,食肆送一日三餐,亦有仆妇洒扫,统一起居,若逢休沐则无约束,去哪里都可以。
这倒是与湘竹院的安排一致了,只是处理事务的地方换成了郡守府而已。
胜玉心中疑虑更加消散不少。
不论她与李樯有什么纠葛,眼下选贡之事的确是她最重要的事。
这既是她应诺了李樯的责任,亦是她要抓住那个行商的关键之处,丝毫马虎不得。
她朝一直替她解惑的人一笑:“多谢你,怎么称呼?”
对方口吃了一下,支支吾吾正要回答,目光忽然看向胜玉身后,弯腰行礼。
“姑娘您来啦。”
身后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
胜玉回头,正见李樯的高挑身影,身边跟着见过几面的蒋管事。
李樯身穿鸦青色暗金绣纹襕衫,外罩一件水烟灰轻纱鲛衣,乌以浅紫玉簪高束,手里捏了柄折扇,俊秀风骨立于浊世,风度翩翩。
几日不见,他似乎越俊美,如同仔细梳理了羽毛的金翅鸟,闪闪夺目,连轻过来的视线都越锐利了几分。 胜玉也躬身,合手行了一礼。
“郡守大人。”
又回蒋喜德的话:“是,有劳蒋管事照顾。”
蒋喜德脸上的笑容快要把眼睛堆没了,乐呵呵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在郡中可还习惯吗?行李带齐了没有,若缺什么,吩咐老奴去备齐就是。”
胜玉忙致谢推辞。
她与旁人说着话,李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
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挑起嘴角,低声道:“胜玉姑娘安好,这回见你,你怎么客气了许多。”
胜玉心里一跳。
不知李樯究竟是在暗讽什么,许是还在记仇她上回吼他,也或许是在记恨她无礼的拒绝。
但不论是什么,周围还有十几号人,显然不便在此讨论。
胜玉又对着他行了一礼,面不改色道:“郡守大人说笑了,民女对大人一直崇敬万分。”
李樯眯了眯眸子,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转了个方向,闲闲倚着桌案,挡在胜玉面前。
正拦着胜玉的出路,胜玉若想离开,就要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才行。
胜玉估量了一下,沉气不动。
她不动,李樯也不动。
悠然地转动目光四处看看,监工一般。
郡守本人在这里盯着,底下做事的人显然很快变得不自在。
偶尔有书失手滑落在地上,都会引起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一片战战兢兢的死寂。
胜玉无声叹了一下。
只好低声道:“大人事务繁忙,定然还有别处要去吧?”
李樯又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有是有……可是我脚疼。”
李樯的声音压得低,只有胜玉听得清。
而因为被刻意压低,原本清冽明朗的嗓音似乎多了一份甜腻,撒娇似的往胜玉耳朵里钻。
胜玉面上依旧扬着笑,装作惊讶:“似乎是轻伤,这么多天了,还在痛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虽未伤筋骨,痛个十来天不过分吧。”
胜玉耳尖抖了抖,牙根微紧。
是撒娇吗,威胁才对吧。
“……不如大人去旁边休息,民女恰好有些事情需单独禀报大人。”
她先选择了妥协。 李樯挑了挑眉,翘着嘴角,终于挪开了尊步,朝僻静处走去。
胜玉看他行动完全没有不便的样子,就知道他全是胡说八道。
湖边一块巨石天然而成一张石桌,上面已摆了两杯热茶,李樯先坐下,像模像样地哎呀几声,揉了揉脚踝。
胜玉在旁边,屏了屏气开口。
“别装了。”
李樯被戳破,顿了顿瞥眼看向她,神色有些冷。
“胜玉,你要毁约?别忘了你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