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
唐纪不及换装,满面风霜赶回上将军营,见金夜狄和蜀中等将领已然喝醉,各自搂着歌舞伶人,载歌载舞,营帐里充斥着污言秽语,地图、沙盘推翻在地,一片狼藉。他出征百里浴血归来,见此荒唐情景,气冲霄汉,抡起长刀,劈断了食案,金夜狄吓得一下子酒醒,把个舞姬护在身后,直呼他名:“唐纪,你老来疯魔了,敢对宣南王府的人动手?你已经被罢免了军阶,还狂傲什么?”
“你说什么?”唐纪不明就里,虎目怒睁,眼角似要撕裂,江如济默默递给他圣旨观看,唐纪颤抖行军礼,后展开细看。
不看还好,看后金夜狄见他颤抖的手胡乱地卷起圣旨,用力捏着的手指白,脸气成了猪肝色,金夜狄嘿嘿笑道:“唐纪你老了,快点交出帅印,马上卸甲回秦州,小王就不计较你冒犯我的罪了。”
唐纪身如苍松,抚摸着帅印,悲叹道:“想我唐纪自江公在世时,就在他麾下效力朝廷,承蒙他一路提携,才有了如今的唐家骑军,后他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我亦是一生戎马,只为了开明王朝百代兴盛,没想到如今,朝廷要葬送在尔等鼠辈手中。”
帐子外的将士听到动静都涌了进来,江如济见他们个个,战袍破烂,满身血污,有个被射瞎一只右眼的军汉拔出佩剑,吼道:“娘的,老子也不干了。将军百战死,帐前犹歌舞,这鸟朝廷,没法干了。”
金夜狄身旁的一个蜀中将领,留着两撇胡子,在他身后指指戳戳道:“你们想造反?你们唐家称霸西南那么多年,说不好与这贼兵有勾连。”
说话间,引来蜀中将领一群附和之声,“对对对,说不定贼兵就是你们自己引来的。”
青淮嗖的一箭出,穿透在说话那人右肩,喝道:“闭上你的狗嘴,否则再吃我一箭”,那人疼的哀嚎滚地。
江如济突然冷笑一声,四下立刻安静下来,他逼视金夜狄:“你确定蜀中军吃得下西南?”他袖中捏着黑羽的手一紧,“他日,只怕你要跪着求唐上将军给你解围。”
出了镇南关,江如济见唐纪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侧着脸望着前路,胡须颤颤,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又最终没有说,他已经不再是上将军,卸了甲,穿一身朴素的衣裳,唐舒瀚为了让他路上舒服些,给他找了一辆马车。
他坐进车内,即将启程去秦州故土。
唐舒瀚心里也似有千斤重,爷爷被罢免了军阶,他也被调离了西南,要调任去疏勒河。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看着青淮,想起这个小姑娘一直粘着自己,如今分别在即,他心中也升起一股淡淡的别愁,他撩起青淮的一缕丝,“难得啊,你今天倒是不梳男人头了,这样才好看嘛!”
青淮怔怔地望着他,坚定地说,“我要和你一起走。”鹰扬听到她的话,惊地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猛然翻身下马,唐舒瀚玩世不恭地笑道,“小姑娘,疏勒河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珍惜眼前人吧!”
他看了一眼鹰扬,搂着江如济向一边走去,江如济道:“你护送上将军回秦州,直奔疏勒河?”
“不然呢?我还要给你查那黑蓑羽。”唐舒瀚很早就给他查黑蓑羽的事情,苦于一直没有线索,“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从哪里找来的两万兵士?”
唐舒瀚压低嗓子问,又扭头看了后面,见鹰扬拉着青淮说些什么,青淮甩开他跑远了,鹰扬也追了过去。
“你现在问,是不是晚了?”江如济似笑非笑地说,“舒瀚,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哈哈哈”,唐舒瀚仰天大笑了几声,“唉,算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他松开搂着江如济的手,对他拱手施礼,“唐舒瀚见过少主人。”
江如济忙把他拉起来,疑惑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做了金死士?”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告诉我,我们唐家是护佑王朝的神兵——金死士,只效忠朝廷,效忠主人。”
“所以,我那年赶回去,你就知道我要接任金蓑羽令?”
唐舒瀚答应了一声,“由此可见,圣上还没有糊涂到家。”江如济想圣上平日喜欢修仙问道,乱吃丹药,内里还是把权力紧紧地攥在手中,立国至今大体不变。
“不知,圣上任由蜀中军做大,是何用意?”唐舒瀚问他,他也不清楚,明明圣上可以利用手里的金死士,削断蜀中势力,为何不去做呢?
还有,平白无故又冒出个黑蓑羽,也不知道幕后是谁?江如济也想不明白,但是直觉告诉他,这股黑蓑羽不是蜀中势力。
“别想了,拨开云雾见青天,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伺机而动就好。”
马抬前蹄,哒哒前行,唐纪撩开帘子,声如洪钟:“瀚儿,走了。”他又迟疑了一下,冲着江如济喊:“如济,若有国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出一份子力。”
江如济郑重对他行礼,内心涌起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受,敬佩、心酸使得他无言以复,目送他们远去。
青淮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追着唐舒瀚,声音在风中飘的很远,“唐舒瀚,我们会再见面的。”
……
鼓出泥土的树根,延伸地到处都是,像个巨型的八爪鱼,金云骞冷不防被一段树根绊倒,整个人面朝下,吧唧摔在泥巴地上,她狼狈地爬起来,没觉树根旁掉落了她头上的珠子。
“这个该死的鬼母,到底住在哪儿?”金云骞很不满地看着前面三人,风隆回头想拉她一把,又被余天凌眼神警告了,他吐吐舌头,“郡主,江少主不是说了嘛,鬼母的徒弟说就在这附近。”他指的是百里无盐,不知唐舒瀚用了什么法子,套出了他的话。
湫儿见金云骞追上来,头上插着树枝、枯叶,不忍道:“郡主,其实你不用帮我们的,我们三个人,应该差不多,何况,江如济他也会来的。”
金云骞撅了撅嘴,怪声怪气道:“湫儿,你这一路都江如济、江如济的,烦不烦啊?”
余天凌吐掉嘴里的竹叶,把气撒到金云骞这,怪她说实话,“翻过前面的山谷就到了,你想跟就跟,记住不要给我添乱。”
“谁?你说谁呢!啊……啊……”
余天凌不耐烦转身,“你又怎么了……”
话没说完,三人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