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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頁(第1页)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才止住哭泣:「您說得對,還有人需要我照顧、等著我養活呢。我得為姐姐和她的寶寶努力工作。」

「這就對了。」朱文姝摸摸男孩的頭,把手帕留給他。

「可是,我到底要付給您多少錢呢?」

「等你姐姐的寶寶出生了再說。」朱文姝從錢包里摸出幾張錢,「先借給你,給你姐姐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以後還給我。」

櫻井徹拒絕:「我有錢的,半年的工錢。」

「那些錢留著辦喪事、養小孩。萬事留一線,以防萬一,富裕一些總是好的。」

「那我給你利息。」小孩認真道。

「好啊,到時候你看著給吧。」朱文姝說。

離開圈樓,朱文姝低頭走了幾條街後,突然對一面高牆拳打腳踢,口中大罵「馬鹿」(注:日語笨蛋、白痴的意思,讀音八嘎)。

她對一個島國人熱心腸個什麼勁兒?沒聽那孩子說嗎?父親兄長都犧牲了,他的父兄都是敵人的士兵啊!那麼多的同胞生活在比櫻井徹更艱難困苦的環境中,他們才是最需要幫助的人啊!

可是櫻井徹的悽慘正是源於這場戰爭。如果他的父兄建在,做著正經的工作,那麼他的母親也許會早早得到救治,一家人也不用住在如此憋屈的樓房裡。

也許櫻井徹和他的母親、嫂嫂,和這滿洲土地上的人一樣厭惡發動戰爭的人。

「馬鹿野郎!」(注:日語讀音八嘎呀路,野郎是形容對方粗鄙。與馬鹿合起來意為蠢到沒救了)

朱文姝抱住電線桿,一頭撞上去。

回到小洋樓,朱文姝看見客廳里坐著個島國軍官。她第一反應是:壞菜,暴露了。敵人上門了。

她剛想轉身離開,對方一開口,她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聶冰儀。

「你怎麼才回來?遇見什麼麻煩了嗎?」坐在沙發上的聶冰儀說。

「藤原家有個僕人讓我幫忙看病。耽誤了點時間。」朱文姝放下藥箱,把毓殊扔進去的苞米芯子拿出來,扔垃圾桶里,「聶姐來了,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不能來麼?」聶冰儀起身,走過來。

「當然可以,歡迎歡迎。」朱文姝尷尬不失禮貌地訕笑。

聶冰儀摘了朱文姝的眼鏡,瞅瞅眼鏡片的厚度:「你鏡片多少度?」

「左六百,右七百。」朱文姝的頭往前湊,眯眼瞧著眼前的模糊人影。

「四年的時間。你從一個好好的人變成半瞎,厲害。我近視十年才一百度。」

這話有點傷人了,傷到朱文姝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這時一隻拖鞋擦著朱文姝頭頂飛過來。投擲兇器的人正是站在樓梯處的雪代。

「都是四十歲的人了,你別老欺負她!」

雪代剪了短髮扮做男人,此時穿的卻是她以前的女式居家服飾,溫柔中多了颯爽與可愛。

「四十歲怎麼了?四十歲也要尋求鮮刺激的事物。總不能像她和毓殊一樣年紀輕輕活成老夫老妻。對了,我今天看了一本書……」

第二隻拖鞋接踵而至,這次打得挺準的,直接呼在朱文姝臉上。

「哎呀!對不起!」雪代赤腳跑過來,「阿冰你躲什麼啊?」

朱文姝突然覺得,徐醫生也該去看眼科了。

45、第45章

雪代跑過來,捧著朱文姝的臉反覆端看。她見朱文姝無礙,才鬆了一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扔東西打人,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

朱文姝赤耳紅面站在原地。她倒不是因為被一個女人捧著臉害羞,而是琢磨聶冰儀那句「老夫老妻」。

雪代瞧她呆呆傻傻的,把朱文姝頭頂支棱起來的一撮毛按壓下去,轉身對聶冰儀道:「你不換衣服,一直在樓下坐著幹嘛呢?」

站在雪代身後的朱文姝思索:這麼晚了換衣服,也就是說聶姐要住下來的。

「我緩緩,喝多了頭有點疼。」聶冰儀說。

「啊——」朱文姝叫出聲來。怪不得聶姐今晚說話怪怪的,原來是醉酒了。

聶冰儀與雪代不約而同地看向朱文姝。

「我去給聶姐沏茶醒酒。」朱文姝低頭。

「讓她自己去,她泡茶比我們厲害多了。」雪代拉著朱文姝的手,讓她跟自己坐下,「她喝多了就口無遮攔說話不好聽,你別往心裡去。」

朱文姝點頭,想想聶冰儀平日裡端莊、沉穩、理智、冷漠的模樣……果然,人都是有兩面性的。不不不,徐醫生還是表里如一的。

聶冰儀果真自己去廚房燒水泡茶去了。坐在雪代身邊的朱文姝甚至覺得,自己打擾了這二人。要是毓殊在這兒就好了,浴室里還有個方形木質浴池,四個人一起泡澡,她一定喜歡。晚上這邊兩人一屋,那邊兩人一屋,誰也不孤單。

朱文姝輕舒一口氣,雖然她與毓殊幾乎每天見面,但她還是想念並且擔心對方。

雪代拉著朱文姝聊天,內容包括不限於:哪家成衣店的衣服不錯、哪哪開了一家餐廳、最近上映了什麼電影、治療腫瘤的特效藥……

過了十幾分鐘,聶冰儀端著茶壺和水杯回來了,坐下時還嘀咕:「你們這兒的壺和杯不好,下回來了我送你們一套。」

朱文姝捧著茶杯,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梅花盆景。這個季節梅花已經落了,盆景里的梅樹枝葉綠油油的,樹樁下是充當小草的苔蘚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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