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们羡逸这么厉害的吗?”
“嗯嗯!”罗羡逸抱住蔺安娴的头颈,卖力点头。而后脑中似是想起什么,又突然抬手指向正在搬箱的程念樟:“老师说了,我爸爸长得又高又帅,基因摆在那里,以后我长大了,肯定也会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的!”
说完他还得意地朝着肉乎乎的脸蛋戳了戳,眨巴着眼道:“好婆,你看我美吗?”
蔺安娴无言。
边上的罗晴眼快,瞧出不对,赶紧插进一句:“我们羡逸现在是小漂亮,长大么,肯定就是大漂亮了,这是绝不会出差错的。但长相归长相,为人还是要聪明和正直才是关键。下次老师再这么说你,你要提醒老师,自己还有许多许多值得被夸奖的优点,不是个只有卖相的绣花枕头,明白了吗?”
罗羡逸嘟嘴挠头,不懂小阿婆为什么要突然教育自己,怯怯缩起头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懵懵懂懂地应出了声“哦”。
“阿晴,孩子还小,说多也没用。晚上我和囡囡单独再讲吧,顺便也问问,看那人平时都是怎么带孩子的——”
“那人是谁?”
罗羡逸好奇。
这是大人间出于龃龉的叫法,蔺安娴听问后,只尴尬地笑笑,没做解释。沉默间,她的余光恰巧现罗生生他们已收罗完行李,两人正相携着亦步亦趋地走近。于是她便把孩子交到罗晴手中,自己则佯装热情地迎了过去。
“听说中途转了趟机,路上辛苦了吧?”
话是对着罗生生说的,罗生生听后没应,转而给程念樟使出个眼色,暗示他来回答。
“在香港大概停了半天,事前有和航司沟通,对方照顾得都挺周到,我们就当是歇脚,也算不上有多辛苦。”
男人解释地十分周详,但这位丈母娘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又拉着罗生生重新问了一遍:“囡囡侬呢,飞噶腻长时光,吃力伐啦?”
“我也还好,阿东弄得都很细致,伐吃力阁。”她说时特意挽上了程念樟的臂弯,把话题朝他又拐了回去:“姆妈,这趟回门正好赶上节气,他就买了点礼物带来,我呢……其实也有个好消息准备要讲,等会儿你们别急着开饭,客堂里坐坐,先热闹一阵,你看好伐啦?” “什么好消息?”
“呃……进屋再讲吧。”
罗生生避讳的态度,不禁让蔺安娴面露出狐疑,她这下也不再刻意选择忽略,抬眸后,直直看向了程念樟的面色。
然而对方接到目光,第一反应却是摸上鼻头,将视线错开,让人琢磨不透心思,搞不懂他给出这样反应,到底是为隔阂还是出于心虚……
总之不管哪种,都很难教蔺安娴感到适意。
……
今天说到底,也算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按上海人习惯,蔺安娴包了些馄饨,只等熬完汤底就能下锅。
现时厨房的高压锅里,正咕噜噜地煮着鸡汤。眼看时间还早,罗家老小便听从罗生生指令,统统围在客厅,看罗羡逸和个小大人似的,把礼物一件件地摆上台面,再挨个朝大家分过去。
程念樟送礼,出手向来阔绰。
虽然和蔺安娴不太对付,但毕竟丈母娘的名头摆在那里,当一套正阳绿的玻璃种翡翠亮相出来,在座就算再不懂行,光是看色,也能辨识的了背后价值的贵重。
“小小心意。”男人笑道。
蔺安娴见状怔住,待看清了物品,旋即皱起眉头:“你心确实不大,但这意……可绝对算不上小。”
(三)
这话的火药味很浓。
程念樟定格动作,人生里难得体会了一遭尴尬的滋味。
“是……不喜欢吗?”他问。
“喜不喜欢暂且不提,从进门到现在,你是不是忘了件重要的事儿?”
男人眼色微闪,听出对方似有教诲,便不觉坐正,抻平衣料,自神色里卸下假笑,亦很严肃地回道:“什么事?”
“叫人了吗?”
哦,原来是为这个……
在场恍悟过后,只见不大的空间里,众人面面相觑。程念樟不给答复,大家就谁也没这个胆量替他吱声。
“哎哟,哎哟……阿东你这心意偏颇的有点厉害了吧?”罗晴脑子活络,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赶紧扮作和事佬,掺和中间打起了圆场:“送妈妈,是一顶一的珠宝;轮到我嬢嬢了,就条配货用的丝巾。我这人啊,心也不大,看了可是要嫉妒死的哦,嫂子你说对吧?”
她说时给程念樟用眼色提点,在“妈妈”和“嬢嬢”上加了重音,完事耸肩顶了顶蔺安娴,大致意思是让两人各退一步,毕竟三夹板是生生在当,苦到最后,终归回旋镖还是会甩在自己女儿头上……
所以得过且过吧,毕竟日子也不是光靠辩理,就能辩得清的。
道理实际大家都懂,但经年积累的怨气,却不是一份大礼,一句妈妈就可以轻易消弭的东西。再者,看程念樟当下缄嘴的模样,也不像是副乐意低头的架势。
锅里汤水此刻应该正在沸,水浪的翻卷声,一下快过一下,催得人慌。
“姆妈……”罗生生捏紧程念樟的掌心,试探着叫了对过一声:“别纠结这事了,他嘴巴笨,你也知道的,慢慢来吧。”
“对啊,爸爸最笨了!”
罗羡逸看自己父母神色凝重,心里也跟着敲鼓,于是赶紧跑过去贴紧他们,同仇敌忾般地打起了配合。 闻言,蔺安娴鼻头忽而泛出微酸,她用力抹了抹,再大口喝下凉茶:“囡囡你在外面说有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弄得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