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上,陈珂看着在土炕灯下认真温习功课的李思静,她的手攥得很紧,翻书刻意放低了声音,但仍然会翻错页。
李思静会难受的原因是在试卷上受挫,陈飞能出试卷,对陈飞来说还比较简单,但对李思静来说错得厉害,她认识到自己的学识与别人之间的天差地别的差距。
大丫原先只上了能识一些字的小学,等到初中,学习也是有一段教一段,上了高中,哪怕学校里有老师来了,但考虑到村中孩子们的水平,故意放低了进度。
大丫在学校里游刃有余,而陈飞打破了她的美梦。
陈飞从小接受良好教育,他拿来的书陈珂看了,不简单,而这只是课本,陈飞出的题一定是举一反三,说不定还会拿原先的高考原题。
这就好像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去努力跑步,注定踉踉跄跄。
陈珂不想大丫的弦绷得那么紧,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高考还有三年,足够大丫学习,消化。如果只专注这一刻,那么越绷越紧,越容易断。
等到李思静终于放下书,陈老太招招手“大丫,来跟奶说说话。”
李思静偎到她奶床上,听到她奶问,是不是被陈知青的试卷打击了
李思静连忙说“奶,下一次我绝对能考好,不做错那么多。”
陈老太摇摇头,
“奶不想你对自己严格过了头,陈飞同志的起步和你不一样。如果他对学习的距离,是从小拇指算起直到大拇指,他有优秀的老师,从小拇指跳到了无名指,有好的学习氛围,从无名指又跳到了中指,他没停过学,这就从中指到了食指,他成功要走的路就是从食指到大拇指。大丫你呢,你就从小拇指算起,没有好的老师,从小劳动没有完全的学习氛围,还停过学,那就原地不动。”
陈珂摇了摇李思静的手,“急是不能急的,就是因为要走的路比别人多,所以才要更要认识到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你已经从小拇指到无名指了,咱慢慢走,不要急。”
李思静呼出一口气,心态还是得李思静慢慢调整,心态放好了,才能走得更远吗。
村里公鸡打鸣,新的一天从山坳升起的太阳开始。
陈梅两眼一扒开就觉得不对,她伸手摸了摸边儿上,傻眼,昨天李小聪又没回来。屋外头有细细的说话声,她连忙闭上眼,然后屋子的门被推开,旁边男人缓缓躺了下来。
若有似无的香味钻到陈梅鼻子里,不是李小聪给她买的蛤蜊油的味道。
李小聪是不是又去找县里狐狸精了,是不是又在狐狸精那睡了一晚上才回来怪不得大早上的,外头还听到陈老大的声音这是给人看门了。
陈梅想着就心酸,哪有这种事,她老陈家帮女婿不帮闺女。
她让大宝去烦李小聪,整的李小聪连去做买卖都不行,现在男人也不疼大宝了,大宝更是害怕他爸对他板脸,再拿一毛钱哄儿子大宝不买账,还跟他爹似的,说起码得五毛钱。
陈梅在家举足无亲,家里嫂子更拿她当最烦人的小姑子,成日地见着她有意无意地说,别给有本事的男人当财路上的绊脚石。
更让人难受的是,她妈,何兰花还觉得对,要她太太平平过日子。
这时候陈梅就想到陈老太了,陈老太现在对媳妇特别好,春花跟杜娟就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如果没分家,小聪是不是也对她那么好
真的是闲,陈梅往陈老太去学校的路上堵人了。
陈老太不理她,陈梅能跟一路,从鲁山村跟到学校,再走回来。
太诡异了,原本陈珂领着孙子孙女一路上欢声笑语,现在后面跟了陈梅和她儿子李明,全程就听李明在喊他不要上学,起不来床。
陈珂就想捂住她小丫小宝的耳朵,别被带坏了。
一连过了几天,陈珂是真受不了陈梅跟她们就一臂的距离跟着了,“陈梅,你走你的路,干嘛跟在我们后面”
“妈,我是和小聪过不下去了,你帮帮我”
陈珂轻飘飘地看她,“哦,过不下去那就离婚,不难的,还有啥问题吗”
陈梅傻了。
“没事儿我就走了,你以后别跟在我后头,吵得我脑壳疼。”
“妈,你别走啊,我”
陈梅目瞪口呆地盯着陈老太远去的背影,这怎么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陈梅如果有点自知之明她也不叫陈梅了,对她来说,就没有她自个儿会妨碍别人的事,她想咋的就咋的,既然陈老太烦她,那陈梅就一定要再接再厉。
于是连放学回来,陈梅都在村口等他们了。
“陈梅同志,你信不信再跟在我后头我立马把李小聪叫回来跟你离婚”
陈梅哭丧一张脸“妈,我就接您回来你咋这样说我”
陈珂最讨厌的就是陈梅这种只顾自个儿不想想别人的自私行为,你说你等着你累,那你别等啊,咋的给别人带来麻烦还会你受委屈了
“谁要你接了,我跟我孙子孙女没你这碍眼的人堵村子口难道就回不来了”陈珂对陈梅说话从来不婉转,
“你不就想李小聪回来守着你吗他凭啥回来啊,就凭你啥事不干,啥事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珂冷冷睨她,“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起码长得美,有让人怜香惜玉的本事,你呢你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说完就走,等陈梅反应过来不知道还要怎么闹呢。
陈梅的确是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哇地哭出来,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人呢,说她都没老太婆好看。
可陈梅不甘心,陈珂觉得主要原因还是闲的,陈梅同志又不干活又不读书,整天就和原先的知青一样胡思乱想,病症比知青还厉害。
她这人的特点是,错都是别人的,自个就是委屈,三十块钱的彩礼钱呢也不想想她那花销是不是三十块都不够;李小聪不回家呢也不想想她是怎么把人逼走的。
李小聪就是个渣男,但陈梅也不逊色。
试验小组组员们依旧保持每个月往鲁山村寄信来,这个月的信钟林同志,特意让李卫国兄弟俩给陈同志看。
陈珂一看,明白了,里头讲的是从他们那儿的县城开始严打“投机倒把”,风声鹤唳,凡是和买卖沾上边儿的都已经落马,尤其深城来的倒货商贩无一例外。
眼看年关又转,明年就是七六年,陈梅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终于在陈老太这儿得到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