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空白地顺手捡了毯子叠起放在一边,枯坐了一会儿,注意力慢慢回到客厅唯一动态的电视机上。
怎么还在放海绵宝宝,他打着哈欠,不甚清醒地想。
刚刚节目播报不是说假日儿童剧场三点半就要结束了吗
没有注意到电视右上角的卫视标志已经变成了网络剧集,他往书房方向望了一眼,精神不济地重新窝进角落,接着看起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一起去抓水母了。
宁初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和临颂今在家是何种相处模式,只知道如今临颂今对他等同完全漠视。
不理不睬,吃不下饭就丢瓶营养液,是睡是醒也都不理会,随他高兴,只要不出家门范围,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管他,或者说,做什么都不会关心他。
比寻常人家养的一只宠物还不如,养猫养狗还会偶尔摸摸头抱一下。
他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战战兢兢,生怕打扰到临颂今的安静,更讨他嫌。
不过自由度还挺高的,也许是个尝试透明人是如何生活的好机会。
宁初这么安慰自己,扯了扯嘴角,却现嘴角好像僵住了,不大笑得出来,郁闷放弃。
晚饭过后,他回房间进行艰难励志的擦澡大业,结束出来就感觉刚打完一场仗似的精疲力尽,像根霜打残的茄子。
坐在床边等着身上沾水的伤口缓过刺痛,一手扯着衣领让布料不贴着身体,开始不明不白地呆。
往后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了
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一直和今今这样当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短时间就算了,那要是倒霉点,一年半载的,或者三年五年都恢复不了
余光覆盖的门边多了一道人影,宁初打眼望过去,临颂今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房间和走廊的灯光开得一暖一冷,在他脸上有着不分明的交织。
他眉宇压着冷漠的不耐“为什么不擦药”
宁初心头一紧,在他目光审视中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什,什么药”
临颂今闻言蹙眉更深。
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迈步进屋从床头柜子上拿起被宁初一直忽视的药水,又从抽屉里取出一袋医用棉签撕开“伸手。”
宁初乖乖伸出手去。
他身上的伤很多,脖子上,手臂上,后腰上,还有腿上到处都是。
临颂今对他没有好脸色,动作却矛盾地放得很轻,擦过深红的地方更是小心又小心。
最后剩腿上的伤时,他甚至毫不犹豫曲腿蹲在了宁初面前。
一只膝盖跪在地毯上,左手托着宁初小腿肚,右手用沾了药水的棉签慢慢往伤口涂,熟练得仿佛早做过好多遍。
从临颂今进来那一刻起,宁初心口就莫名蕴结了一团潮湿的雾气,会动,会随着时间升温,又顺着动作膨胀。
他看着临颂今,感受那团潮湿一点一点的裹进去五脏六腑,分秒壮大,终于在这一刻膨胀到极致。
男人已经洗了澡,换上黑色睡衣,头没有完全吹干,梢带着一点湿漉耷拉在额前。
从宁初的角度看去,他垂着眼帘,遮住了那双总是带着沉甸情绪的眼睛,往下便只是挺立的鼻梁,棱角流畅的下颌轮廓。
宁初一点也不想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和临颂今几乎是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念的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还约好要一起上大学,未来一起留在都工作。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互相依赖互相帮助在过去早已经是提都没必要提的最基础,包括上药这件事。
纵使他已经接受境况大变的事实,接受了他们的关系有了也许难以愈合的裂缝,接受临颂今不再对他毫无保留,这一点在他心里也不会有改变。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为临颂今还愿意这样给他上药而感到受宠若惊。
这让他觉得无比讽刺又心酸。
可比起这一点,更重的是这一刻姿势半跪在他面前的临颂今,让他第一次将八年前与八年后两个完全割裂的形象重合了。
从前的临颂今也是这样。
在他摔得膝盖破皮出血之时半跪在地上,这样小心翼翼帮疼得支吾乱叫的他上药。
可能是被他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临颂今蹙紧了眉头“掐着我手臂吧,也许会好些。”
宁初肯定舍不得,掐多疼啊,所以他选择蛮不讲理地搂住临颂今脖子,花大力气抱住他。
临颂今怕药水弄到他衣服上,连忙拿开手臂,无奈“小初,你这样我没办法给你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