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言没有死在官兵的抓捕之下,但也没能跟上那个救了他一命、又送了他防身之刀的人。
袁王造反之后,在朝廷之下过不下去的卫泽言投奔而去。
可他没有功名在身,而袁王手下人才济济,根本进不去,空有一身抱负也无法施展。
卫泽言在秦地半年,都没找到用武之地,可秦地之外的朝廷,又容他不下。
他逃出了青楼,逃出了朝廷的抓捕又能怎样
他仍旧直不起身子、抬不起头,仿佛仍旧活在阴沟里。
他找不到归处,又在奔波之中染了病,濒死之际只能窝在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
就好像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
就在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他竟然再次遇见了当时救了他,送了他一把刀的人。
那人还记得他,看见他这般便给他请了大夫,然后亲自拉起他,将他拉出了那间阴暗的屋子。
他没有问他的出身,也没有问他的去处,却看懂了他的难处。
“读书人,这是无处可去吗我缺一个军师,你可愿来助我一臂之力,咱们一起造反朝廷”
那天明明是个阴天,黑云压着整座城。
可莫名地,卫泽言竟晃了眼,就在两度给他希望的那个人身上,他又看到了光,是如太阳一般闪耀的光。
那一刻,他暗下决定,他要用尽平生所有助此人,能将此人推得多高,便是多高
这是他卫泽言能给他的,最好的了。
孟氏一族将罪名定在了卫泽言身上,说什么都要俞厉杀了卫泽言。
孟以谋更是心恨卫泽言久矣。
“王若是舍不得,便由我亲自杀了他待我为尔凤报了仇,王再杀了我不迟”
竟是要以命换命。
俞厉怔怔,他还没能从卫泽言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语,和深藏多年的身世中缓过神来,孟氏要杀了卫泽言的意愿又是如此地强烈。
就在这时,有人来传了信。
“王,军师要见王一面。”
俞厉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但还是去了。
卫泽言的房里焚了香,俞厉从来说不出卫泽言焚的是什么香,但那味道暖融融的,让人恍惚之间,几乎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
他站在门前没有走进去,或许是不想闻到那熟悉的香气,又或者不想记起从前的日子。
廊下刮了刀子一般的寒风,将人吹得清醒。
“出来说话。”俞厉开口。
卫泽言并不介意,应了一声“好”,然后披了衣裳走出门来。
凛冽寒风从廊下吹过,仿佛能在心上刮出刀口一样,但什么也没有。
卫泽言瞧了俞厉一眼。
“孟氏定要杀了我吧你应了他们就是。”
在这话中,俞厉抿了抿嘴,而后冷声。
“杀人偿命,本是应该。”
卫泽言默然一笑,“王能有这般觉悟总是好的”
话音未落,俞厉便问了他。
“你要见我到底作甚”
时至今日,卫泽言要杀阿姝,却令妻子孟尔凤间接身亡,他不知道卫泽言还有什么要同他说的。
但卫泽言真就开口说了许多话。
“孟氏不会饶了我,你杀了我便可以用孟以谋了,此人也颇有谋略,只是孟氏野心大,你要慎重。但孟王后身死,孟氏也不会再猖狂到哪里去,只要你不再续弦孟氏女也就是了
“关中有一叶氏,是主动归降的诗书礼仪之家,他们家与孟氏情况相仿,但却是降将一派,你前有孟氏做妻,后面便可以续弦叶氏之女,这样一来,新臣旧部虽有矛盾,但也能分庭抗礼,相互牵制,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话都随着廊下的风吹进来俞厉的耳中,可在他耳中没有停留一息。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泽言。
卫泽言也知道他自己活不久了,可又说这些做什么
“你就这么想让我做这个王吗”
俞厉陡然看住了他,“若我自己不愿做这个王呢”
话音落地,风都停了下来,昨日被俞厉挥刀砍断打扮的竹林里,此刻竟也没了声音。
卫泽言慢慢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俞厉。
“你说什么不想当这个王”